司黎沉默地想,孔明先生病逝才五十四岁,而故人如秋风落叶,在眼前纷纷散尽。
何等的孤独寥落。
要是她...司黎忽而沉重地想,要是她,她宁愿走在前头。
啊呸呸呸。怎么开始想这些了?
“司昭明”拍拍嘴,端起这杯酒,没喝,洒在了地上,感慨万千地说:“丞相千古。”
此时此刻,要是江修暮在她身边,一定会冷静地同她分析,没有哪个朝代是单纯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灭亡的,这都是经济政治等诸多方面共同作用的结果。
《三国演义》里对蜀汉的描写过于夸大了,文人墨客赋予了政治太多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
要真说起来,刘禅的女儿还嫁给了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呢。这俩人的辈分还真不好论。而且《三国志》里只说“事之如父”,从没记载过刘禅要叫诸葛亮“相父”。
政治只有利益和目的,哪有那么“多情”。
可司黎正史看得少,《三国演义》也只看到五丈原,后面就不看了。
她当时的借口是“悲从中来,不忍卒读”,得换一本改善一下心情。
结果被江小同学一眼堪颇,“揪”着她的耳朵,把人带回来,“审问”道:阿黎想换哪本?枕头底下藏的那本“兰陵笑笑生”?
啊?!这狗厮!
司黎心虚的时候,气势最足了,指着他鼻子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能闯人家女孩子闺房,还翻人家枕头呢?!
闺房?
她这闺房的床单被罩都是他换的,枕头一抖就掉出来了。哪还用得着翻啊?
不过...江小同学揽住家中这位“小姐”的柳腰,亲亲她脸颊,说,他又不是不让看,何至于“窃读”?
千古第一奇书,怎么能不看看呢。
当然要看的,他们一起看。他读给她听。
司黎当时被他搂在怀里想,这男人正经的时候,是真正经,语调不疾不徐,嗓音朗朗泠然。她这种懂点音韵的人,都觉得好听。
可他一边读,一边又在她耳边吐出热息,如春风吹入红纱帐,撩拨得她不一会儿就开始心猿意马,玉颊升霞,最后,气息都不稳了。
他明明都看见了,却还是咬着她耳尖念,千树浓阴,一湾流水。粉墙藏不谢之花,华屋掩长春之景。武陵桃放,渔人何处识迷津...端的是天上蓬莱,人间阆苑。
念完,江修暮用狭长的双眸睨她,笑道,阿黎,这段真是写房屋的,你怎么还脸红了呢?
她为什么脸红?
司黎翻过身来,将他压到身下,身体力行地回答他。还不是因你这“江金莲”卖弄风.情、勾人太甚?
快,让她司大官人好好疼爱一番。
可惜,她身下这个可不是“银样镴枪头”,手下一提,掉了个个儿,旋即被翻.红浪,交.颈效鸳鸯...啧,年少多风流啊。
司黎看了一圈这些酒,还是拿起了上次他们玩得欢愉的老白汾酒。
倒了一碗,细品。怪不得都说汾酒“纯”,这一入口,还真有点洗净胭粉之感。
一些人将汾酒比作少女,而她“司昭明”今日一细品,感觉比作青涩少年也不错。
无雕无饰,就一个字——“真”。
这男人只有未开.荤时的情谊,才是最真的,开了荤...司黎咂了下嘴,凑合用尚可,不过多少有点“俗物”了。
想着,司黎忽而想到什么,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下来,光脚站在地面上,背挺得笔直,双手在胸前交扣,清了清嗓子,刻意粗些调,“一派正经”地“发言”:“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我是高三十班江修暮。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噗哈哈哈!”酒窖里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司黎拍着桌子,笑得站都站不住,眼泪直流,蹲到地上,还是忍不住笑。
天呐。当年那小子多有意思啊。哪像现在,鬼精鬼精的,心眼儿长得跟蜂窝煤似的。
笑死了。
司黎擦干笑出来的眼泪,把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干。坐在桌上,脚丫晃荡地开始想,要是重回过去,她一定多逗逗他,当时一调戏一个脸红。放现在,狗男人脸皮厚得,有时候她都替他臊得慌。
想着想着,司昭明躺倒在了桌面上,身体蜷缩,眼睛一闭,就弃了杜康公子,去会周公了。
睡到半夜,她觉得太硬硌得慌,迷迷糊糊地摸回了卧室,在软和和的床上继续睡了。
*
到了第二天,生物钟本能地把她叫起来,可司黎宿醉未醒,半睁眼睛摸到手机,瞄了一眼。
这一眼...两个未接电话。那男人打来的。
还有一堆未读消息。
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点开扫了两眼,最开始是一堆【...】
后面的加了字,【...昭明小相公,你知道酒窖里有监控吧。】
【...阿黎,少喝点吧。】
再后面又是【......我们是十六班,不是十班。】
有什么区别。
司黎觉得这人神经,大晚上发一堆废话,还好她没看,不然多影响心情。
再往下翻一条是:【阿黎,我也想你了。】
这句话司黎稍加思索了下。嗯..她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
昨晚她可没说过一句“想他”。
狗男人自作多情。
她把手机一扔,埋头想继续睡。
两秒后,司小妖精“垂死病中惊坐起”,怒喝,变.态啊!谁家好人在酒窖里装监控啊!
那他们上次...她再次翻开手机,刚想质问,对方仿佛早已料到,早早就发了句:【放心,上次摄像头关了。】
司黎怒意不止,只有上次关了吗?!
下一条:【之前的也都关了。】
哦,那还行。别搞出什么门就行。
黄粱梦被这么一搅,彻底散了,司黎干脆坐在床上,把他的消息看完。
这男人昨晚话痨上身,给她发了不少消息,还有配图,说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每天都吃了什么菜。
还告诉她如果第二天头疼去哪个抽屉里找药,刚醒就去喝点温水,先让人送点粥,别吃硬的...反正都是一些“粘牙”的话。
司黎一气儿看到最后,狗男人还嘱咐她,醒来之后能不能去酒窖把地上瓶子捡一下。虽然是空的,但正好在空地中间...他有一点强迫症。
强迫症是吧。
司小黎套上长袍睡衣,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酒窖,推开门,向四周扫了一眼,找到了万恶的摄像头。
她把昨晚喝完的、没喝完的酒瓶一一摆到地上,左六右六,摆了个“江”字出来。最后那一横,还差一个空位,她把喝酒的海碗放了上去。
她百年祖传,专治强迫症。
摆完,司黎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一撩长发,潇洒离去。
休息的空档,千里之外的江大总裁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盯着那只格格不入的“碗”看了两秒,不禁气得轻笑。
随即给陈行发了条信息,让他找靠谱的人去他家酒窖收拾一下。
千防万防。谁料,遭了家贼了。
第72章 足足折腾了两三年,在司黎三十三岁生日这天,她和汪作宾合作的电影《迷》终于得以在国际电影节首映。
在一群媒体人、影评人等专业人士中,戴着黑口罩、黑帽子,一身黑休闲装的男人,相当低调地坐在靠后边的角落座位。
台上,别的主创被采访时,司黎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飘。
这位今天低调得连表都没带,纯靠气场也那么惹眼。她竟然第一眼就发现他了。
就是不知道...司黎抿嘴微笑,就是不知道江总的口罩下面,口红印擦没擦干净。
刚刚这狗男人把她堵在车里亲了好一会儿,口红都被他亲掉了,害她又涂一遍。
轮到她接受采访时,江修暮也抬起头,坐直了看过去。
作品首映也不是走红毯,司黎穿得很朴素,简单的T恤和宽松长裤,长发在脑后盘了个丸子头。唯一稍微高调点的就是脸颊两侧的珍珠耳坠。今年她珠宝方面的代言升级了,终于能戴他曾经送她的品牌了。
关于角色诠释和演绎心路这种问题,司黎倒是对付得游刃有余。
而且汪导的电影,司黎对着镜头说实话,也是上映了,她才知道自己演的是个为了追求伪自由、犯了事企图偷.渡的女画家。她和男主更不是情人关系。
他俩一路上都在琢磨想把对方弄死...最后她赢了。那场戏司黎却以为是“挚爱”死了,哭得十分悲怆...是挺迷的。作为女主角,司黎默默在心里给这部电影评价。
因为正赶上她的生日,所以记者又问了点八卦话题,比如新的一岁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新发展?
面对这种问题,基本就是一句话“演员只回答和电影相关的”。
可这位记者不死心,又问,那对另一半有没有星座偏好?
这...“陷阱”如此明显,真不想回答,其实也可以说“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