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是江总看见了…不对,准确地说要是以前的江总看见了,估计自裁的心都有了。
她双手虔诚地又把墨镜给她戴回去了。顺带看了眼酒瓶。
行,二十年的茅台,配得上这位大美人的伤情了。
“少喝点吧,别酒气熏熏的,晚上被粉丝们看见。”
“知道。”司黎干了手里这一小杯,双臂圈着趴在桌子上,也不再喝了。
视线落到单调的墙面,恍惚间,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脸上泪滴流过的皮肤表面,比别处的凉。
“还是好好演戏吧。”安静中传来一声呢喃。
司黎想,还是演戏好。只要演得好,观众就喜欢看,粉丝也会更爱她。这些喜欢和爱都是她凭努力就能得到的,是她能抓得住、看得着的。
胡珍听到后附和地说:“确实,还是赚钱好。”
她摸了摸已经凉透的水杯,也不禁叹息。这男人的情爱,就像开水上的热汽,一晾,就没了,连影都抓不着。还得是钱,实在又长情。
“反正航班是晚上的,你要不去睡会儿?”
司黎点点头,扶着桌子起身时,肩膀处蜷起的头发丝都透着疲倦。
她恹恹地说:“那你记得带小朱去吃饭啊。”
照顾好你自己吧。胡珍无奈地摇头,“我俩又不傻。你一天操不完的闲心。”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注视着司黎走进电梯上了楼,再从电梯出去走向卧室,那背影就像一个高细瓷瓶,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上碎了。直到看见她进屋关门,她心才放下来。
这一觉,司黎睡得很长。
胡珍掐着时间,到最后一分钟,才去拍门叫她起床。
眼睛一睁,司黎从床上跳起来,完全不见睡之前“借酒消愁”的颓废样,直嚷嚷着怎么没给她留化妆时间。
车上画吧。
胡珍让她穿好衣服下来,她和小朱先把行李箱推出去。
结果,楼下小朱手还没碰到门呢,门自己先开了。
看见外面站着的男人,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江...总?”
从机场一路赶到家,江修暮急色匆匆,本想问她司黎在哪,扫了眼三个行李箱,他转而问道:“她要去哪?”
小朱弱弱地回答他:“先去洛杉矶,然后去巴黎。”
时装周,他知道。江修暮点点头,又叮嘱她:“随身带一件厚外套或者毯子,飞机上睡觉冷。”
“带了。”小朱拍拍鼓鼓的包。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应该做的。”
想起上午的新闻,机灵的小朱地推着箱子,立马诚惶诚恐地朝车边跑去。
江修暮也走进屋内,刚好又碰上胡珍。后者愣了下,也说了句“江总你回来了?”
胡珍暗示地指指后边,压低声音说:“中午喝酒了,别和她一般见识。”
又喝酒了?因为他吗?
江修暮叹气,低头摘手套,是他大意了。他也没想到,那女人会把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拿出来炒作。
澄清的公告他已经让人写了,等下去公司商定。
匆忙赶回来,只是想离开前见她一面。这一面不见,下次还要等一个月。
脱下外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闻声抬头,五步外,司黎低头摆弄手机,也刚看见地上的影子。
她去洗了把脸,耽误了两分钟。恰巧单独碰上了。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互对望。
司黎看见他皱了眉,或许想说她穿得少,可男人嘴唇动动,似乎有别的话又不知从何开口。
于是,她先开口了。
司黎站定,微笑地对他说:“江总,等我这次忙完,回来再给您腾地方。”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继续用手机回信息。
明明都是绕着他走的,路过时,司黎还是被他抓住了胳膊。
江修暮侧眸看她:“玩笑?”
女人头也没抬:“不是。”
她刚洗过脸,脂粉未染,长睫还湿着。明明是最纯净的模样,他却忽然看不懂她了。
司黎忙着走,向前挣了下,又被他用更大力道拽回身前。
“真生气了?”他柔声问。
这时的江修暮嘴角还是上弯的弧度。
他觉得他家妖精鲜少能为他醋一回,闹脾气、耍小性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可下一秒,司黎抬起头,冰凉的目光刺得他心脏都停了一拍。她没说话,只用眼神无声地回答他,她没生气,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在他面前,司黎的情绪一直是鲜明生动的,她从没有对他露出过如此淡然的神情。
这反应很不对劲。
江修暮手握住她双肩,喉结滚动,还是想先跟她解释,“阿黎——”却被她截住话。
司黎看着他的眼睛,只问一句:“颁奖典礼那晚,你说你在申城出差。你当时到底在哪?”
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
她这时候问,实在是..聪明过头了。
对视间,暗潮汹涌。
思忖后,江修暮坦诚地回答她:“在海城。”
司黎眨了下睫毛,移开视线,抿起嘴角自嘲地笑:“看来江总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她推开他的手,生气地转身要走。
“阿黎,这次不一样。”江修暮急切地去牵她的手腕,“你相信我一次。”
这次他不去,她就真得要去坐牢了。
“相信?”司黎背对着他,清冷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字传进他耳朵里,“江修暮,我们不是十七岁了。”
“什么意思?”男人怔了瞬。
她回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他,眼底仿佛藏了许多情绪,又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对峙后,司黎别开脸,长睫微垂,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告诉他,“信任就是找死。”
“你也别信我。”
极其简单的两句话,差点让他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咬紧牙,男人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
再睁开时,江修暮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从她凌乱的发丝,微颤的长睫,再到起伏的心跳...末了,他轻笑,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我以为,我罪不至死。”
“司黎,是你有事瞒我。”
他语气十分笃定,司黎喉咙哽了两秒,方说:“我的确还有事,江总,失陪了。”
她甩开他的手,一心想快步离开,却在门边处,又被一把拽回来。
大手扣住她双肩,将人抵在墙上,江修暮也不想耽搁她时间,直截了当地下命令,“把话说清楚再走。”
说个屁。她跟个傻子有什么话好说?!
滚滚滚!
司黎张嘴就咬他胳膊,臂上肌肉青筋都反射性地绷紧了,他也不放开;她又用力踢了他两脚,他还是不松。
折腾了半天,一直空着肚子的司黎倒先累了,一面喘着,一面用眼睛狠狠地瞪他。
“江总神通广大...我能有什么事瞒得过您。”
“你瞒我的还少吗?”
他松开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不许她低头,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哪怕错过一点,江修暮都害怕,怕读不出她真正想说的话。
司黎无所畏惮看回去,扬声反问道:“所以呢?”
“你是要我交代清楚,然后给我判刑?”
“司黎!”这女人总是轻而易举就把他气得发抖,这一刻,江修暮想绑她的心都有了。
可他还是抑制住情绪,平心静气地问她,“我们之间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们之间又怎么了?
他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
自作多情。司黎在脑海里重复这四个字,红唇上下碰了碰,对上他深情的目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
她都打算走了,何必再吵呢。
而她突如其来的安静,远比牙尖嘴利的模样要落寞。
江修暮忽感心尖一痛,抚着她瘦削的肩膀,忍不住想去抱她。
就在他脚步靠近时,司黎抬起了头。
大概是真得有些失望,她眼睛中水汽缓缓凝聚,泪雾最终还是蒙住了黝黑的眼珠,泫然欲滴。
司黎上半身靠在墙上,捏紧手指,深深地闭了眼,“你不该去的。”
这句微弱的话,比之前所有都更像在判他死.刑。
“为什么。”江修暮心慌又不解地追问。气他也好、埋怨他也好,就算要判他死.刑,“阿黎,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司黎在心里回答他,一时间甚至疲惫地不想开口。她视线落在他衬衫扣子上,无声地等待眼底的泪花干涸。
这个男人根本不明白,如果他不去,她可以陪他好好过一天,再多一天...可是他去了,那才是真正地把她、把他们的关系推向绝路。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为什么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