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当初他还是抱着在教她的过程中与她拉进关系的心理,可如今关系是拉进了,最先受不了的竟是他自己。
至于教她时说过的话,他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可现在他却后悔了。
他能后悔,箬箬却是不愿意的。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不好吗?”南公公问她。
箬箬摇头,“南公公怎么知道我如今的状态就是无忧无虑的呢?我只想要自己做选择,再也不希望别人替我做选择了。”
生也好死也罢,陪客也好,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避着人也罢,一定都要是她自己选择的才好。
“陪客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很多达官权贵并不是那样好伺候,还有些人手段最是毒辣。”南公公从前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便是面对再大的官儿,他也是嘴角挂着虚伪却又不出错的笑容。唯独最近,他十年如一日的面具似乎都失了效果。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京城贵人多,有些人整日闲得无聊,可不就喜欢想些拿人取乐的法子。
他从前遇到不听话的人手段也绝不算仁善,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心狠手辣。可殊不知有时候,那些表面上看上去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实际上手段比他这种人还要狠厉地多。
“那南徐会让我遇到那种人吗?”箬箬看向他,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吓住。
南公公没吭声。
箬箬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我相信,南徐不会让我遇到这种人,更不会让我遇到这种情况的。”
南公公苦笑,合着他教她的那点儿东西全都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说真的,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却依旧不可避免的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欣喜。
他表面上看,在教坊司威风凛凛,实际上在这满是皇权富贵的京城,他的身份微不足道。
他长得不差,个子也相当高,入宫前就上过学堂,入宫后遇到义父,义父更是从来没忽略过对他的教导。他伪装起来也不是不能像个富贵公子哥儿。可伪装的再像又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他连普通的男人都不如,因为他根本都不能算是个男人。
他就是个皇权富贵下的奴才,而他唯一能够把握得住的,就只有不断的努力向上攀爬。
箬箬是个很好的利器,可临到头了他却想彻底放弃。
不是他不爱权势地位了,只是似乎在他心里硬生生的挤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荒谬!
太荒谬了!
南公公阖了阖眼眸,再睁眼就恢复了从前那副毫不避讳的模样,“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如咱们箬箬所愿的~”早就做好的选择,是他不该随意乱改的。
只是,南公公还有个疑虑。
如果说有人会为了权利地位不惜代价往上爬,他是理解的,毕竟他差不多也是个那样的人。
可如果这个人是箬箬,他便不明白了。
“所以箬箬到底想做什么呢?可以告诉咱家吗?告诉咱家,咱家才好帮你~”他一张足够貌美的脸上浮现出诱惑。
箬箬小心翼翼看他,问他,“真的吗?南徐愿意帮我吗?”
她附上他的耳旁,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没有!不可能!”南公公蓦然睁大双眼。
白家犯的是造反的罪名,加之它还是上百年的世家,如今犯了大错,哪有几个人能影响到这等程度的判决?
第39章 是了,他早该想到箬箬学东西这样积极乖巧必有问题的,毕竟进了教坊司的罪臣女眷哪有几个一开始就这么好学的?就算不闹腾出点儿事儿,也是羞于学习有些房中事的。
箬箬却不一样,她是别人教什么她学什么,只要别亏待苛刻了她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余的任由他怎么要求,她也乖乖听话。
听话的就像天真到不知羞耻为何物,也不知疲惫为何物。
南公公苦笑,一张绝艳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实在难以再继续装的若无其事。
或许有时候猎手与猎人的身份只是一念之差。若是一开始他知道箬箬抱着救白家一众人等的心思,也许能够狠狠心教训她,毕竟作为一个罪臣女眷怎能有这种心思?他的职责便注定他一定要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否则这天岂不是要翻了?
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月过去,他就开始动摇起了自己的信念。
她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她只是想救下亲人罢了,箬箬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个被牵连的苦命人罢了。
可白家这是造反啊!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圣上虽然病重却也不是个任由别人糊弄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圣上病重,四皇子拿着白景的虎符造反,如果此等行为都不加以严惩,皇室还能有什么威严?以后岂不是谁想造反就造反?
更何况,圣上就算想放过,也不能不考虑日后可能会登基的新帝啊!反正怎么想,白家都不可能脱罪。
“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你以后不要抱着这种救人的想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除非天上下红雨,当权者鬼迷心窍,否则白家怎么可能逃过一劫。
有些东西可以将功补过,有些东西却只能功是功过是过,两者完全没法相互抵销。
南公公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他懂人心,懂对教坊司一众人等的拿捏。
以小及大,想要白家脱罪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这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朝堂那么多人,有想叫白将军活的,就有巴不得他早点儿死的。
那些人盯得紧着呢,箬箬不做什么在教坊司还显不出来什么,但只要一有行动,透露出想要帮白家开罪的想法,第一个波及到的就必然是她自己。
她又生的这副容貌……
箬箬听了他的话,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眼眸瞬间暗淡下去,偏生还硬要乔装出一副“早就知是这结果”的模样。
“没关系的,我不会连累南公公的。”
她失落的声音轻轻砸在南徐身上,让南徐的心蓦然跟着一痛。
她明明刚才还唤他南徐,如今又变成了南公公。
而且他哪里是怕自己被连累?没良心的……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入了她的圈套。
南公公实在不忍,“或许,你想救谁?若是你父母亲人在白家不甚引人注目,也许还能想想法子。”
箬箬捏着衣摆,轻轻咬住下唇。若换成其他人做出这幅姿态,免不得会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箬箬做出来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
“我最想救白将军本人。”
“什么?”
“我不想让白将军死。”
“这……”南公公由惊讶到哑然,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为难的要命,最后只能勉强喃喃吐出一句,“这应该没人能做到。”
“只要活着就好了……留一条命也是好的。”反正有命才有希望,哪怕是被流放呢?至少也可以努力熬着,苦中作乐。若是性命都没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南公公会帮箬箬的对吗?公公一定知道谁有办法。”
南徐却只觉得嘴中苦涩,眼里全是为难。
能插手这种事的人,整个大陵都屈指可数,他就算是想帮,又能怎么帮她?将她送到其他男人面前吗?而且这个男人还必须得是位高权重的。
南徐不想,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促成。哪怕一开始他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可现在却是连想都不想。
但他还是下意识替箬箬算计起来。
现在皇子之间的争斗依旧不断,虽然彻底排除了一个四皇子,以及前段时间落马出事的九皇子,如今的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各有优势,不过是胜算大小的问题,不到皇帝驾崩那一刻恐难以彻底分出胜负。
所以他们三人都不能多花心思。
毕竟三人相互制约,若是谁一有动静,另外两人都能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箬箬也得跟着一起遭罪。
这种争斗动不动就是要死人的,像他们这种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除却有权势能说得上话的三位皇子,便只还剩了两个人选,一个是贵妃的哥哥,另一个便是大陵的丞相。
若是从他能够得到的利益上来看,他自然是应该推荐贵妃之兄的,毕竟他是出了名的来者不拒,喜好美人,凡是能给他献上美人的人,一般都有不少的好处。
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也正合了箬箬心意。
可是……他放荡不羁,后院一堆女人,还有一个善妒却又拿夫君无能为力只会欺负小妾的夫人,怎么能配见到箬箬呢?
那便只有那个清正廉洁,坚定的保皇派丞相了。
皇子拉拢不动他,群臣也都信服他。
别何况听闻他不近女色,若是真的如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南公公想着,便缓缓跟箬箬说起他来,只是语气中多有不愿。
反正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教坊司,箬箬暂时也不能离开教坊司,便是说出了这个人,箬箬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