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垂眸自己又站了一会儿才转头回了房间,袖口间的伤药也被重新放回了原位。
之后的两天齐瑞奕都没有再来教坊司,但却没少让人送东西。他派出的人自然是不会被拦着的,东西都及时送到了箬箬手里。
各种难得一见的珍宝,令人趋之若鹜的宝贝,价值连城的首饰都被光明正大的送到教坊司。从前也不是没有达官权贵往教坊司送东西的,却从未有人如此大的手笔。
白芸梦在闲暇之时也听说了此事,忍着妒忌打听究竟是哪位公子,又究竟是哪个姑娘这般好运。
等得知时白箬箬被送了这些东西,心中顿时难以接受,要知道她这个妹妹从前可一直都是她的附属甚至过得还不如她身边的丫鬟。哪怕父亲回来后,她也早已养成了懦弱的性子,丝毫不值一提。凭什么如今却如此幸运!而她却活在地狱,被废物折辱。
只是她心中再愤愤不平,也没办法做出什么事,毕竟虽然自打她接客后做事自由了不少,但也没资格接触到箬箬。
倒是有办法找人关照牢里的亲人,她却丝毫想不起来。无论是在事情发生后虽然斥责她但没供出她的父亲也好,还是从小就娇宠她的母亲也罢,在他们被官兵落魄的押走之后,在白芸梦心中便没了价值。
甚至包括一开始她仿佛用情极深的齐瑞风,在得知他不仅没能力救出自己,还反而被抓,彻底不能东山再起之后,她也断了念想,如今只期盼着能遇见个英俊潇洒,地位不凡的公子救她于水火之中。
只可惜,这种贵公子仿佛是出现了,但却并非是属于她的幸运。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现在的处境,回到以前的生活。
早知道会造成这样大的后果,或许她没有选择蛊惑着母亲一起去偷虎符就好了。这种后悔的心情在大局已定,得知六皇子成为新皇,四皇子被圈禁后彻底达到顶峰。
不过即便心中懊悔,她最恨的也依旧是父亲和白箬箬,若不是这两人拖延时间,她一定能带着白家的家底和齐瑞风一起逃出生天远走高飞的。
偏偏如今白箬箬倒是好命,而且也不知小贱人到底勾搭上了谁,到现在也没接客,反而被人捧到天上去了。
她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却偏偏事事均不能如她所愿。
另一边齐瑞奕也知道了齐瑞风当时之所以能拿到虎符的缘由,原来到底还是后院起火。但不得不说,看到是白芸梦和白夫人的自作聪明时,齐瑞奕是毫不意外的,毕竟在他心里,这两人早就是又蠢又毒了。
明明是箬箬最亲的亲人,却偏偏也是欺负箬箬最过分的人。白芸梦尚且还能理解,毕竟亲兄弟反目算计的也不在少数,虽然白芸梦和箬箬是姐妹,但白家就这么两个姑娘,心里有算计的怕是也会想着自家的家产资源,打压唯一的妹妹倒也不令人意外。
但是这位白夫人,拿亲生女儿当仇人对待,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来人,去把白景带过来见朕。”
齐瑞奕开口吩咐,侍卫们的效率很高,虽牢狱离皇宫不近,但也没用多久功夫,白景便被带进来了。
白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御书房,这里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
新皇上位之事他自然听看守他的官兵说过一嘴,但他早已做好了等死的打算,没想到新皇竟然还会召见他。
涉及造反,兵变,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再次踏足御书房的机会。
“罪臣白景参见皇上。”白景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至于说对于先帝的逝去,他的内心并没有其他想法。先帝那人啊,从前不失为明君,但年纪越大越糊涂了,有时候早些离开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先帝自己的幸运,也是天下百姓的幸运。
他在牢狱中有时候也会想,其实这何尝不是他该对自己说的呢?有时候早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齐瑞奕并未对他有什么礼遇,反而自己坐在上首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在低头写着什么。直到一段时间过去,他才忽然抬头,像是刚发现下面跪了个人。
“混账,怎么白将军来了也不提醒朕?”他对着身边太监发怒,表情却是平平淡淡,没什么责备之意。
“白将军快快起身。”齐瑞奕笑着,似乎对他还挺客气尊重。
但这份客气之下,究竟是什么含义,让白景实在有些担忧。
他从前并未于六皇子有过多少交集,但也大致知道这几位皇子的性格。他相信六皇子会是位不错的君王,可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白家在君王眼里不存在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偏偏这位新皇出乎人意料的召见了他。
“罪臣哪里还能担得起将军二字?”白景苦笑着自嘲。
齐瑞奕没接话,若是没有箬箬,白景在他眼里确实只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有功绩不假,但死了也不算冤枉。但为了箬箬,他费些功夫也没什么。反正经此一遭,白家再想同过去一样,也没那么容易。
“白将军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是何原因?”
“罪臣惶恐,罪臣不知。”
“朕听闻四哥造反,其中白将军将虎符借与了他,助他一臂之力?”
白景一时未语,良久才低头出声,“是,是罪臣鬼迷心窍。”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出了事将责任推到女儿妻子身上。总是要死的,白家也总是要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环,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征战沙场多年,也算是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参与夺嫡之罪,助力皇子宫变之名,总是好过白家女为攀权富贵又或是情迷心窍与人私通,盗窃家中宝物,这一场闹剧来的好听些。
在后世或许提起他时,站错队下错注也总比这种教养不当,夫人女儿品行有亏要来的好。
最重要的是,白家男子恐怕是一个也逃不过,但姑娘家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真相被传出去,白家女的这一线生机也会变得渺茫,无论在哪儿只会被人欺负的更加凄惨。
“当真是白将军的主意?”齐瑞奕似笑非笑,挑眉又问。
白景不知道他是不是查探过了。其实有些东西只要想查,对于当权者来说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查出来。只看是想或不想罢了。
他又跪下了,但这次没有说话。
齐瑞奕也没逼着他自己一定要说出真相。到底是箬箬之父,他也不能太过咄咄逼人,于是索性直接将调查结果的折子一把丢给了他。
“白将军一定要让白家为了两个蠢货陪葬吗?”
白景原本还想去捡折子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猛然抬头。
“皇上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有白家不陪葬的办法?”
说实话,律法和皇帝的立场摆在那儿,他根本没觉得白家还有存活下去的希望,小女儿能好好活下去以及旁系的姑娘有能活着的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期盼了,但如今听新皇的意思似乎有了转机。
“白将军此言差矣,白将军不过是虎符保管不当,既然真相已然查明,自然是没什么陪葬不陪葬之说。”
齐瑞奕原本是想将过错归咎于那两个罪魁祸首身上的,可转念一想也的确不妥。他想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迎娶箬箬为后,若是箬箬有这样的母亲和姐姐,某些人也就有了攻讦指责她的理由。
他自然是能为箬箬遮风挡雨,可那样的人儿不该平白无故受任何委屈。从前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往后余生怎能再受丝毫委屈?更别提是因为那二人的罪过受委屈。
“朕以为白将军虽有失职,曾经却也为大陵立下汗马功劳,功过相抵,兵权上交,有些个别职位撤一撤也就差不多了,白将军以为呢?”
“当然,白夫人经此一遭,怕是要自愿削发为尼,出家修行。至于白芸梦嘛,听闻她在教坊司与一商人情投意合,日后朕也是要全了二人心意的。”
原本他是想赐给齐瑞风的,但想到他想娶箬箬,若是再将白芸梦赐给早已成为阶下囚的齐瑞风实在是有些奇怪,索性改了主意。
商人也不错,那一个……或者三个商人,老三的夫人是生育中去世了的,前面两个妯娌以及留下的孩子似乎没什么好相处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白芸梦也算是适得其所,单看谁能磨过谁,他若是能在这种环境下凭自己的本事钻研出一番天地来,齐瑞奕也不会再特意针对她,若是不能,也是她该受着的,受不了她可以自己选择去死,毕竟涉及谋反本就是死路一条。
齐瑞奕顿了顿,“另齐国公嫡女为夫守孝八年,膝下无儿无女也是个可怜人,其父居功甚伟,曾经常听父皇说她年轻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刀弄棒不在话下,待在欧阳家的后院蹉跎一生实在有些可惜了,白家主母还是当得的。”
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手段果决,是个聪明人,名声也是相当的好。有她做白家主母,就算是消息流露出去了,朝中上下也没人能指摘的了箬箬什么。日后箬箬入宫也不用担心白家会后院起火,又闹出什么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