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白芸梦硬往上凑,看到白景的一瞬间,泪水直流,“爹爹,女儿活不下去了!”
她朝白景的方向扑过来,自己一包裹的金银珠宝也垂直落下,发出哗哗的响声,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她自己也是尴尬了一瞬间。
这都是她从那些低贱客人手里要到的,其实这段时间她发现,那些商人身份是真低贱,但手里的好东西也是真不少。
甚至有些东西,新奇到她曾经作为白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未曾见过,偏偏都在那些商人手中。她长得美,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心想哄一些过来轻而易举。
她都已经想好了,既然父亲被收了兵权姑且算是无罪释放,那想来曾经白家的财物也会物归原主。
她如今在泥潭里滚了一遭,但也不是不能从头再来。
她愿意像父亲从前计划的那样招个赘婿继承白家的祖业。
幸亏她现在没有说出来否则白景恐怕能当场送她两个巴掌。
即便她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白景也没接她的话茬,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以及地上的那些财物。
白芸梦也意识到了她现在的处境,父母在牢中受苦,她自己倒是能穿金戴银的,虽然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可都是她忍着恶心才弄来的,但若是传出去了,难免会有人骂她狼心狗肺。
所以她擦干眼泪,没再继续表现自己,也没特意去捡地上的东西。至于解释,还是让她想想等回家再解释吧。母亲一向疼她,有母亲在身边,她一起解释反而更容易。更何况白箬箬那小狐狸精被送的东西可真不少,等回头,该解释的还指不定是谁。
“爹爹,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她已经看了一圈,除了白箬箬其她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至于白箬箬……白芸梦想到这个妹妹撇了撇嘴,觉得她说不定会不愿意回去呢!不愿意回去更好,也省的爹爹以后再偏心,总是以弥补的名义,将好东西都留给白箬箬。
“你想回就先回去吧。”白景总算是搭理了她,反正用不了两天又要从白家出去了。“至于我,想接的人还没接到。”
第56章 “什么?”白芸梦不敢置信。随之便是一腔怒火。同样都是亲女儿,父亲凭什么这样对她?想接的人还没接到?现在没到的不就只有白箬箬。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接吧接吧,反正就那懦弱的妹妹,再怎么给她脸她也接不住。恐怕只会诚惶诚恐,会让父亲失望也说不定。
南徐看到这一幕才朝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没一会儿,箬箬便依旧戴着面纱跟在小太监身后过来了。
“爹爹~”箬箬走进,眉眼弯弯,身形婀娜,去了畏缩的害怕后,更加犹如九天神女下凡,哪怕带着面纱也令人移不开眼。
看到箬箬的一瞬间,白景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的女儿长大了,可偏偏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长大。但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欣慰的点头。
比白景反应更大的是白芸梦。
因为她在看到箬箬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原本强压制下去的淡定荡然无存。
“怎么是你?你是白箬箬?你这个贱骨头!”她想起了那个直到如今对她来说也依旧是最坏的那场噩梦。
那一天她面临的选择,她卑微的求生,除了南徐还有一个人看在眼里,那个人她原本以为是南徐的手下,没想到居然是她的“好妹妹”?白箬箬竟然在那一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面临那样令人耻辱的选择却一声不吭?
当白箬箬这个名字和那天对她冷眼旁观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时,白芸梦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上来巴掌就朝着箬箬脸上扇去,却被白景一把拦下,甚至还直接甩开,白芸梦差点儿摔倒。
“父亲?!”白芸梦不敢置信。
白景也没想到大女儿会突然暴起,但现在他无论站在任何立场,在究竟该对哪个女儿好这件事上,都应该有着一致的答案。
“休要欺负你妹妹!”
南徐站在一旁看着,一张原本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神态盯着白芸梦。
如果刚才白景来不及阻止,他就要一掌拍到白芸梦心窝了。
也算是她命大。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贱人做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白芸梦红着眼怒吼,如果说从前对这个妹妹是看不上眼的欺负,现在则是恨不得将箬箬抽筋剥皮。
原来她最看不上眼的人目睹了她最不堪的时刻,白箬箬究竟怎么敢的!
即便她不知道这是箬箬送她的选择,她也依旧恨上了箬箬。当然,这个南公公,还有那三个丑陋低贱的商人,都该消失。
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开始。
白景不明白大女儿对小女儿的恨究竟为何会如此强烈,但对他来说无论什么原因都没什么必要再去探究纠正了。因为他了解大女儿的心理,他根本没能力纠正她的想法和性格,从前便没能力,以后就不可能了。
他有错,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能再继续一错再错。他总不能时至今日还一定要让这两姐妹维系着表面的和平,让箬箬不要介意。这样,就对箬箬太不公平了。
从前他便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直到今日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不堪。
从应下新皇的条件后,他身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感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越是这样,同时增长的便还有他对小女儿的愧疚。
他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纷纷扰扰混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但他脑海中又清晰的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白将军可要好好照顾该照顾的人,有些事您可要掂量清楚。”临走前,南徐到底还是没忍住向白景低语。
白景没因为南徐的身份就当做耳旁风,反而郑重其事的对他点了点头。
白家究竟为什么还能存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既然在新皇面前点头答应了所有事情,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南公公放心,小女这些日子也有劳公公照料了。”
……
等安顿好一众女眷后,才有人战战兢兢地来向白景汇报,“将军,夫人她现在还在大牢门前,要您亲自去接她。”
也是管家多嘴,在白景去教坊司后询问了下夫人的下落,随后便自作主张的让人安排马车去将夫人接回来。
结果没讨到好不说,去接人的马夫还被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不仅如此,他如今还得战战兢兢来向将军回禀夫人的话。
.原本白夫人是没有打算说出来这个要求的,毕竟她虽不是多聪明,但也不至于如此娇纵。心里想是一回事,可主动提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但知道白景亲自去了教坊司,还是特地去接箬箬的后,她便打定主意一定要白景也去牢房亲自接她,否则岂不是说明她的地位还比不过白箬箬?
她讨厌箬箬其实并不只是因为在生产她时箬箬让她受了大罪,妇人生产哪一次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至于伤了身子让她从此以后生不了儿子的确让她有些难接受,但也不至于让她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看仇人一般。
有一部分问题其实还是出在箬箬出生的日期上。
这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想当年年轻时她心中也是有爱慕之人的,这人当然不是白景这个粗人武将,而是恰恰与他相反的玉面公子温文尔雅的类型,一名名叫孙竟云的男子。可偏偏当初那人喜欢的是她的闺中好友——柳如俞。
明明柳如俞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比不过她,可偏偏他只待柳如俞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在她的有意关注下变得尤为明显,让她根本无法忽视。甚至隐隐有传言两家因为孙竟云的坚持,已经开始私底下接触,商议婚事了。
于是某天外出游玩之时,她便乘所有人不备自己亲自对柳如俞下了手,将她推至湖中。
原本她是计划让自己二哥去救柳如俞的,可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二哥一看湖水那样吓人,柳如俞在水中扑腾的那么厉害,便临阵脱逃,不敢上前了。
也是柳如俞福薄,从此就这样香消玉殒。而孙竟云也因此事备受打击,查探无果后,身体渐渐垮了。
她因为做了亏心事害怕而答应了家中为她挑选好的婚事,将曾经的小心思掩埋在心中,只字不敢再提。因为她发现她喜欢的似乎是那个颇有少年气的孙竟云,而非病殃殃,为了一个女人半死不活的男人。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害怕自己被查出来。自己之所以没被查出,是因为自己曾经同柳如俞的友情人尽皆知,她的死自己同样表现的悲痛欲绝。可如果她在柳如俞死后,表现出一丝对孙竟云的特别,恐怕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自己。
后来没过两年,孙竟云便也在柳如俞死的同一个日子里生病离世。
她得到消息后,好生吃斋念佛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也刻意再也没想起过这对亡命鸳鸯。——直到白箬箬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