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出生前有大夫把过脉,说大概率是个男孩儿,结果出生后便成了个姑娘,让她遭受了许多罪不说,还害得她不能生育。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白箬箬出生那天正好是柳如俞、孙竟云的祭日。
这怎么能让她不介意?就仿佛这个女儿生下来就是讨债的一般。
她越在意就越是想寻找这只是一个巧合的可能,可越寻找越邪门,让她越害怕,毕竟她故意去找这类书籍看,找神神叨叨的大师问,总不可能最后得到一个世上无鬼神的说法。
最后她半遮半掩的请教了位她认为高明的“大师”。
那人听后便给她想出了法子,要她将恶鬼的转世打压下去,便自然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但是万不能再害人性命,否则恶鬼便会转为厉鬼。
那高人指点完她后,便带着她硬塞的银子离开云游四方去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把箬箬当成过自己的女儿,反而是当成了恶鬼一样对待。巴不得她永远懦弱,永远被欺负,永远见不得人。
而白景的常年不在家也大大方便了她的小动作。至于白箬箬是她的亲生女儿,母女血脉相连?她已经有了大女儿,小女儿被舍弃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又不是她先舍弃的小女儿。而是小女儿生来就是克她的,有错也都是小女儿的错。
她赐予她生命,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明明这些年也没出什么差错,即便白景后来留在京城,也对白箬箬的性格无可奈何,多年养成的一切都无法改变。
她看着白景对白箬箬越来越失望,她自然也越来越不把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心中安定,只等着回头找个没出息的男人给嫁出去便可以了。
可谁知如今出了岔子,白景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这才刚出狱,便对白箬箬这样上心,她可真是阴魂不散。
在她心里,大女儿无论犯下多大的错,也永远比白箬箬来得好。只有白景还对那个见不得人的小女儿抱有一丝期待罢了。
也不知白景什么时候过来接她,等他到了,她一定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让他不能太过偏心。梦儿也是一时糊涂才被四皇子哄骗着偷了虎符,可本心却也还不是为了白家能够更进一步?只可惜最后差了些运气而已。
白夫人想啊想啊,等啊等啊,等到天色开始昏沉才察觉不对。
这时,她再想找人送她回白府就麻烦得很了。毕竟,她这才刚从牢房出来,便是想租借一辆马车也不可能,因为她身无分文。就算是附近能赊银子的店家也不可能将银子借给一身囚装脏兮兮的她。
等她最后迫于无奈忍着浑身的疼痛徒步回到白家时,发现家中所有人都已吃过饭正准备休息了,只有白景还在书房同几位白家能顶事的人议事。看到她怒气冲冲的回来冲进书房也不惊讶,平静的让那些人先离开后才淡定的合上房门。
“白英你回来了。”白景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白夫人娘家姓罗,全名罗白英,只是这名字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了,白景从前也都是称呼她为夫人,如今却变了称呼。
白夫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因为当年柳如俞极其喜欢这样称呼自己的名字,要么白英,要么英儿,她都是爱这样叫的,所以自打自己嫁入白家就强烈要求白景叫她“夫人”,在对称呼上表现出了女儿家小心思的强烈在意。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白景也是一直按照她当年的要求称呼的,怎么忽然……
她还来不及细思,便看到白景从桌面上拿起一封信纸递给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白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信纸中写的不是什么好事。
可白景的手近在咫尺,她就算是不想接都不行。
她颤抖着手接过,展开来看才发现是一封诀别信。信中言辞恳切,发人肺腑,坚定告别红尘纷纷扰扰,句句中都透露着看破红尘。
如果最后署名不是“罗白英”三个字,或许她会觉得对这人来说出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人看起来像是真看破了红尘。
但问题是这署名……她可不会自欺欺人到认为这只是与她相同姓名之人所作,要真是这样,白景也不会如此正式的拿到她面前了。
“不!这不是我写的!”她对着这张纸快要看出一个洞来。
“是啊,这不是你写的,这只是在教你怎么写。如果你觉得累的话,我也可以找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替你写。让你自己写不过是看在我们过往的夫妻情分。”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就算是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模仿起来也是一些时间的,不如她自己写的利索。
白景没有表现出一丝心软与愧疚。因为他知道她的性子,但凡他有一丝不坚定,她一定会闹起来没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做好的决定,他就应该干净利落的去执行。
“为什么?”罗白英不明白,她做将军夫人这么多年,为他生了两个女儿,打理府中上下内务,一个人守在京城,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就算是她一时糊涂,帮助梦儿偷了虎符,可这不也已经过去了吗?新皇登基,已然重新下了定论,从此以后她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不行吗?
“因为白家需要换一个合适的女主人。”白景没有说出他与新皇的交易,否则凭这妇人恐怕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他要是真说了,恐怕就算她不敢怨恨新皇,也会恨上箬箬。以她对小女儿的厌恶怕是做得出来。
看了新皇那天扔过来的卷轴,他其实才知罗白英与白芸梦对小女儿的欺负远比他当初知道的还要严重。
所以就算没有与新皇的约定,他可能也会选择同罗白英分道扬镳,只是手段会温和不少。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他不止亏欠了小女儿许多,对罗白英和大女儿也是亏欠的。
尤其是罗白英,大好年华嫁给他,但那么多年他能在家中待着的日子却屈指可数,何尝不是某种程度上的守活寡。
但既然事实已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就算是有愧疚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世上有太多事都是理不清算不明的。
罗白英自然是不甘心不愿意去做个尼姑的,这年头但凡是有两口饭吃的谁想当尼姑啊?男不男人的倒是其次,那清贫枯燥的生活一般人就受不了。更何况她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相反,她最是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让她去做尼姑?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但真让她死,她还是不敢死的。
所以闹到最后,还是在白景的威胁下摘抄了一份。
因为白景让她在做尼姑和死里面选一个。
甚至就连她选择在家中设小祠堂带发修行,又或者自请下堂做妾都被拒绝了,合离也没被允许,当然罗白英也没想合离,毕竟罗家自打她父母去世后她便不怎么亲近了,她二哥当初被调离京都,求她想用白家的路子回来,也被她因为私心拒绝。
“你当真是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罗白英眼中含泪,直到尘埃落定也是不敢置信的。
白景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要不要去同两个女儿道别。
罗白英点头答应了,却径直往白芸梦院子走去,路过箬箬原来的住处时连眼都没抬。
等从白芸梦院子出来,已经很晚了,天都已经黑了。母女俩刚才又是抱头痛哭,诉说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又是说到白景对箬箬的态度,气愤不已,有说不完的话题。罗白英蠕动了几次嘴唇,到最后也没舍得跟她的宝贝女儿说刚才在书房发生的事,一直等哄着白芸梦睡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白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你不去看看箬箬吗?”
“不必了,太累了。”
白景叹了口气,没再说起箬箬,只让人带着她去新收拾出来的院子住这最后一晚。
“一定要这么急吗?夫君……”
“是。”
第57章 “急”这个字是真的。
不光罗白英需要离开的急,新夫人嫁进来的也着急。
虽然急的并不是白景,但着急的人真不少。
首当其冲的便是齐瑞奕。毕竟他知晓箬箬过去受的委屈后,就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抽筋拔骨,但却又碍于箬箬与她们的关系百般顾虑。最后即便想出来了法子,也觉得委屈了心上人,同时也怕罗白英这个做娘亲的在箬箬面前胡言乱语再一次伤害箬箬的心。
毕竟,谁能不在意自己的亲生母亲啊!齐瑞奕虽然没经历过被亲生母亲伤害的滋味,但被亲生父亲背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到了后期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可年幼时对父皇的失望以及由此带来的痛苦他是无法忘怀的。
他当年还有母妃护着,还有一些宫人全心全意的保护着他,心中的苦闷尚且如此难熬,有时候他都不知道箬箬这样一个本应被人捧在手心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走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