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赵圣卿搭腔:“要什么?要什么我也不给,多大人了,不务正业瞎折腾。”
赵予维不当回事儿:“走了啊。”
便轻快地出门了。
赵圣卿还在阳台上碎碎念。
梁小洁打断他:“行了,说是跟你要,跟你要过么?从辞职到现在也没拿过家里一分钱。”
赵圣卿不说话了。
赵予维预订的地方挺偏远, 但那边风景极好。
她拖着行李走出机场, 乘坐大巴在市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再坐公车去了镇里。那片儿地大,她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路程上了,等到达目的地时基本已变成灰头土脸的旅行者, 和徒步来的没两样。
接待她的是一位穿着棉衣的小姑娘,正在淌开如溏心蛋黄般的夕阳下拎回一桶牛奶。
这天夜里她睡在这家的小屋里,身上的毛毯结实而暖和,屋外的风声像旷野中的猛兽咆哮,似把人带入不着边际的混沌里。
乔岭发来微信问她睡了没。
她回【刚躺下】
乔岭【这么晚?】
赵予维【嗯,天黑的晚】
他给她发了一张办公室的照片。
赵予维【这么晚还加班呢】
乔岭【着急,赶工】
她笑了一下,也没问他急什么。
在这远离喧嚣的地方住了两天,她的心静得跟什么似的,每天除了拍摄就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她也教这家的小女孩儿拍照,拍云,拍星空,也拍他们一家的日常生活。
这儿的大雨总是毫无规律的来,来得突然走得突然,雨后的天空晴朗到近乎透明,风刮来时就像席卷了整个天地,四处都是无法躲避的冷。
赵予维住的小屋旁边是个杂物间,那天中午几人正吃着饭,大雨来时杂物间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原是屋顶的老瓦片垮了。
家里这两天正在商量维修屋顶的事儿,这还没修呢,一场大雨下来就给弄垮了。
小姑娘爸爸一边扒着饭一边淡定地过去看了看,回来张罗大家继续吃饭,吃完饭一家子才慢腾腾地去处理。
赵予维穿着雨靴,身上套着女主人的皮马甲,她蹲在地上清理瓦片时,小姑娘给她撑着伞。那伞也不大,反而因为大风刮得快要飞起来,雨也打在小女孩儿的身上。
赵予维指指桌上的帽子,让女孩儿拿给她,戴上帽子后她让女孩儿回屋躲雨去了。
栽进土里的黑瓦片因为松散加撞击,大多都碎掉了,她徒手挖出来往废桶里扔。刚又捧起一堆碎片,那只桶却被风刮倒了。
手上是连泥带水沉重的瓦片,旁边倒着装瓦片的容器,她顿了一下,正要放下手上的一堆,旁边却忽然伸出只手把桶扶了起来。
那只手很干净,骨节分明还挂着新鲜的雨水。赵予维顺着这只手一抬头,看见乔岭的脸。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有惊喜,脸上浮出笑:“怎么这会儿来了?”
“天要下雨我也拦不住啊。”他边说边和这家主人打了招呼,又脱了外套准备干活。
男主人怕他感冒,着急得说了一连串方言。
乔岭冲他笑笑,指指挂在墙上的雨衣。男主人摘了雨衣,先递给他一件毛衣让他套上。
他穿衣服的时候赵予维又开始干起活儿。他站在屋檐下看她,她头上的帽檐宽大,恰好滤出不沾身的雨水,帽檐下的皮肤较先前黑了点儿,手脚的动作麻利而痛快。
乔岭本意是想让她去歇着的,但他最终没开口,穿好雨衣后就和她一块儿干起活儿来。
三个大人干活儿快,清理完碎片后,男主人爬上梯子往屋顶铺上防水布,便有了暂时的遮盖。
这一通下来,谁的身上也不利索,多少都沾了些冻雨。
小姑娘早烧好了热水,几人轮番冲热水澡的时候男主人又熬了一锅热汤。
半小时后大家齐聚在铺了毛绒毯的小炕上喝着热汤驱寒。
赵予维这会儿才有工夫问乔岭:“着急的事儿忙完了?”
乔岭:“差不多,就挪了三天的事儿,回去再忙。”
小女孩儿津津有味喝着汤:“才三天呀,姐姐住了四天呢,但是再过三天也要走了。”
赵予维唇边浮出个浅浅的笑。
一眨眼的工夫,天突然又晴了,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赵予维带乔岭去空旷的草场逛了半天,她还教他挤牛奶,教他怎么辨别可食用菌,教他怎么根据天象判断风往哪个方向吹、雨会什么时候来。
这些东西,乔岭以前还真不知道。
他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看着她道:“你这学习能力,都能参加荒野求生了。”
又问她:“照片拍得怎么样啊?”
她说:“各种情景都拍得差不多了,最近几天主要剪视频,我想剪个以当地生活为背景的短片,这样把握更大一些,也能自己留个纪念。”
乔岭调整站姿示意她拍照:“给我也留个纪念吧。”
她于是给他也拍了些照片。
晚饭后几人坐在门口看星星,乔岭和赵予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跟前的炉子烧着火。
乔岭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人回应了,扭头一看,赵予维窝在躺椅里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星星还亮着,炉子里的火也还燃着,身上还盖着一床厚实的毯子,但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从椅子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漱。到了洗漱台却看见乔岭也在那儿,他正躬着腰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浇。
那洗漱台连着两间房,水池上方一扇窗,窗外的夜光明晃晃地洒进来,照着他修长的手和漆黑的发。
无规律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四下显得格外生动。她在这水流声中走过去,站在他身旁,越过他头顶伸手拿了置物架上的毛巾。
乔岭察觉到身旁有人,关了水龙头抬起头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醒了?”
“嗯,你们都睡了,怎么也不叫我?”
“没睡,我洗把脸清醒一下,看你睡得沉,打算一会儿再叫你。”
他边说边往外走。
俩人面对面了,互相让,同时往左,又同时往右。谁也没给谁让开,便同时笑起来。
乔岭看她笑了,一步怼上去,她本能后退,后腰抵着池子,猛一下还给磕的疼了。
她抽了口气:“干嘛呀?”
他没说话,还往前,都快贴着她了。
“我大老远赶来这儿,你就这态度?”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更低了。
赵予维:“我什么态度,我对你不好吗,晚上那道地三鲜还是我做的呢,我还给你夹菜吃。”
他还一个劲儿往她跟前逼近,一点儿空隙不给她留,声音仍然很低:“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正眼看我。”
赵予维往后仰着头,抬起手来挡他靠近的胸膛:“那会儿忙着呢,房顶都垮了……你让开。”
他不让:“那你这会儿看看我。”
她往他胸前拍了一下:“你先让开。”
他还不让:“你看看我我就让开。”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眼睛里扑出的都是高兴,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推他一下,他岿然不动。
“干嘛呀?说好了让开的,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怎么了?”
他边说边把脑袋低下去,越来越低。赵予维缩着脖子躲,也越来越低,低到没有空间再低……她忽然一抬手,就着手里的毛巾连他的嘴和下巴一块儿围住。
他不动了,原地站着,一副任她处置的模样。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
赵予维看他一副老实样,逐渐松开了手,他也确实没再动弹。
她往后缩了缩身体,从他身前溜了出去。
他这会儿倒真老实了,还站那儿没动。
她即将走到客厅,突然又折回去,叫他:“乔岭。”
“嗯?”
她两步冲过去,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跑掉了。
他仍然站在那儿没动弹。窗外是月光,他浅埋着头笑得就像月色下的迎春花。
第38章
三天后返程, 赵予维第一时间给拾光递交了应聘书。当天晚上她约李思璐吃火锅,李思璐夸她牛。
她不在乎地笑笑:“牛什么啊,一无所有。”
李思璐说:“价值不是以拥有什么东西为标准去衡量的, 再说, 面儿上没有, 谁知道你脑袋里收获多少东西?这些收获总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