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就算虫王要求她食用果实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供养她胃里的虫卵,她也无法否定自己借此占到了便宜。
“诶,你们在学会吃人之前都靠着吃什么东西来生存?”
某天花自来在吃七彩果实的时候,没忍住心中疑惑问了一句。
虫巢存在的痕迹显然早就超过了两三百年,她很好奇虫族突然对着人类发难的原因。
【吃你手中的东西】
虫王的情绪稳定到可怕,从始至终语气波动都不大。
它淡定地吞咽着不断被虫兵搬运过来的尸体,镶嵌在肉/
体里纯黑色眼珠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得深红。
“为什么不继续吃这个?长期发动战争明明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虫王的眼珠变得愈来愈红。
它进食的速度加快,尾部缩紧的大嘴忽然溅射出了大量的粘液。
【这个问题,你该问你的族人】
两三分钟时间,大量的工虫聚集在了虫王的身边。
它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再无回应,而是专心产起了卵。
花自来蹲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像个不受欢迎的外来客般,孤单单地注视着眼前猎奇的场景。
她看着虫王的尾部大口张开,仿佛山羊排出小珍珠一样,不断排出半人高的虫卵。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工虫热火朝天地运输着,双足高高举起虫卵,姿态谨慎到好似举起了明天的希望。
花自来揉了揉发胀的胃部,撇开视线不想再看。
虫族族群构成可能只有君臣之分,而无雌雄、母子的概念,但她作为一个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看到这种场景多少还是有点不适。
生育本该是一种延续生命的神圣之举,奈何拥有生育的人失去权力后,生育就逐渐与痛苦、迷信、继承、单性选择等等杂糅在了一起。
人类社会有部分群体所主张的主流观念,认为是两性婚姻中不得不进行的生育行为拖垮了女人。
那换个角度来想,难道......没了生育风险后,女人就能顽强地站起来了?
花自来很迷茫。
她不想再去纠结没有答案的问题,选择眺望远方换换心情。
她打量起了看过无数遍的虫巢环境,看一遍便忍不住惊叹一遍。
那泛着棕灰色泽的巢壁上,爬满了形状巨大的神秘植物。
那植物与人类社会里的花有点相似,却也仅是外表相似,实际生存能力相差甚远。
虫族的花就像霸道的君王,与它相连接的藤蔓与绿叶无论有多粗壮,都会在它有所需要的时候被当成养分吸得一干二净,而花吸得越多,颜色就越艳,花瓣就越坚韧,体型就越庞大,中心的花蕊如一柄柄竖起的尖刀,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浓烈的危险性。
过去女人常常被比作娇嫩脆弱的花,不被允许外出,只能待在男人的庇护下苟活。
花自来本是厌恶极了这种比喻,可如果那花是虫族的花,她想,她会很乐意成为一朵坚如乔木的娇花。
花。
女花。
冷静、强大、自私、理智的女花。
女人若是都能变成像虫族之花一样的女花就好了。
三天三夜后。
虫王还在产卵。
花自来清晰认知到了它与雌性没有半毛钱关系,它单纯就是一个维持族群繁衍之火的王,伟大的王。
她光是看着都看麻了,不敢想象它年复一年做着这种事,心态得有多么不得了。
【伟大,无需多言】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放弃回归人族,成为我的部下】
花自来:“......”
花自来:“谢谢,我还是选择回家。”
要不是胃里有个虫质,她这个口粮早就被生吞活剥了,她可当不起什么部下。
见虫王有心情唠嗑了,花自来稍微酝酿了一下,希望它能够解答之前说过的话:“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作为主动发起战争的一方,为什么要让我去找被入侵的人询问原因?”
虫王产下最后一颗卵后,肥硕的身体已经缩水得不成样子。
它蔫蔫地趴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波澜不惊地给出答案。
【因为,你们是无耻的窃贼】
【我们本身并没有战争的概念,自存在起便在这一方天地中自给自足】
【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偷走了我们赖以生存的***,我们才迫不得已去寻找新的食物来源】
【我们也只不过是想要生存,想要延续罢了】
花自来的心脏狠狠一震。
她得到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我们,我,不是,人,人类究竟盗走,不,拿走了你们什么东西?”花自来有些语无伦次,莫名其妙生出了点愧疚之情,“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或许我可以——”
【明天你就随我的部下们离去吧,切记将我的孩子完好归还,否则,我会杀死所有人类】
虫王的语气变得冷淡许多,没有正面回答花自来的第二个问题。
它说完这句话后,便合上眼睛陷入了沉眠之中。
花自来的情绪乱成了一锅粥。
她盘腿坐在峭壁边缘,俯视着下方的虫兵们。
它们集体朝向虫王虔诚地拜了拜,而后齐刷刷地抬头看上空。
那些巨大无比的虫花,忽然开始动了。
花朵像张血盆大口般疯狂地吸收着绿叶的养分,不一会儿,花蕊中央就吐出一滴又一滴七彩的水......
这不就是她吃的玩意儿吗!?
花自来错愕地看着工虫飞行到半空忙忙碌碌地采摘着果实,而后落回地面,将果实里的汁液都淋在未孵化的虫卵表面,约莫两三分钟后,新生的虫兵便破卵而出。
更让她震撼的是,工虫不断给新生的虫兵喂食,在短短的一至五个小时内,新虫兵便反复经过蜕壳,变成了她所熟悉的完全体。
闻所未闻,惊为天人。
花自来看呆了。
她忽然对人类蟑螂般的生存能力有了个新的认知。
能从这种逆天的物种手里活下来,人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不过奇怪的是,目前来看虫族的食物资源也不像短缺的样子。
那虫花明显是能反复结果的,为什么会不够吃?
人类偷啥了?偷花了吗?
就在花自来开始质疑虫王所言真假之时,在她视线范围内的部分虫花,忽然开始飞速枯萎了。
工虫在喂食完新虫兵后,毅然决然走到了枯萎虫花的根茎旁,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花自来起先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只虫子身上察觉出此等情绪来,下一秒她看见拥有攻击力的新虫兵将工虫无情地砍碎喂花后,大彻大悟了。
枯萎的虫花被浇灌了新鲜的血肉,很快就又恢复成生机勃勃的模样。
花自来看着枯萎了又被救活的虫花,以及从始至终就完好无缺的虫花,终于反应了过来。
根据虫王的话,她推测虫花最开始应该是无需以血肉供养的无限再生资源,虫族也始终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数量里,直到人类盗取走了某种供养虫花的东西,导致部分虫花失去了营养来源,逐渐变成了需要靠虫族的血肉来供养。
而虫族若是想要七彩果实,那就必须牺牲部分虫兵,为此族群数量便会不断锐减......
【你很聪明】
虫王没睁眼,却说话了。
它在悄咪咪偷听花自来的脑中想法。
【既然你如此聪明,那能否告诉我,人类为什么会不知足到去觊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回轮到花自来无言以对了。
她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后,有只虫兵照例给花自来送来了七彩果实。
在见识到虫族获取食物所要付出的悲惨代价后,她身为人的同理心,让她不禁产生了些许抵触之情。
【吃下去,别饿着我的孩子】
花自来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虫族与山林中未开化的野兽别无二致,只懂得厮杀掠夺。
虫王的存在却不断刷新了她的认知,它非但不似想象中的残暴,反而十分坦荡单纯,连欺骗都不会。
花自来在虫巢待得越久,心情便越沉重几分。
不知幸或不幸,虫族二次攻打人类的日子转眼就到来了。
离开前,花自来的身体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连曾经在战场上留下的陈年疤痕都没了。
她本想和虫王简单告个别,却冷不丁被偷摸凑近的毒虫注射了微量的毒。
在彻底昏倒之前,她似是听到了一声哀伤的叹息。
【如果能将东西归还于我们,战争,也不是不能结束】
第167章 女花起源2
星元400年12月21日,A区军事前线。
花自来清醒后,发现自己正躲在重甲虫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