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漫朝她身后张望了下,疑惑道:“小柿子呢?”
“他不过来了。”
原徕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
怎料释世安竟率先开口结束了这个显然不会太愉快的话题:“那我们就自己吃吧。”
饭后。
原徕单独留下了释世安,想要进一步聊聊。
她心里很清楚,释世安在后方尽心尽力帮她良多,除了她们交情深之外,多少也有点释如辞的原因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释如辞对原徕抱有的是什么感情。
“释姨,我和小柿子——”
“先打住,如果你要告诉我,你没办法接受如辞的感情,为此觉得有些对不起我,那就不用说了。”释世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们的感情我不插手,适合就适合,不适合那就不适合,你也别觉得我不遗余力帮你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如辞,我做,只因为我想。”
“可是......”
“要事当前女男私情不足挂齿。”释世安的表情很认真,“你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要不是听子絮和漫漫说,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
她伸手拍了拍原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为了拒绝一个男人而感到愧疚,相反的,我觉得你这正是很有担当的表现,如果你在无法保证忠诚的情况下盲目答应,或者明明不喜欢却硬拖着不肯正面回复,这种没品的行为才会让我看不起你。”
原徕没想到释世安看得那么开,甚至隐约还有点偏袒原徕的意思。
她虽然没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但确定两家的关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她就放心了。
“我知道了,谢谢释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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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元499年1月26日,凌晨一点。
到了原徕注射药剂的时间,原路漫给她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
药。
“妈,这是?”
原徕不怕苦,但看着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一样的药水,她实在是下不了一点口。
“帮助你清除体内神经毒素的药,快,趁热喝了,不然一会儿凉了味道更恶心。”
原路漫把碗塞进原徕的手中,语气急切得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原徕撇了撇嘴。
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妈。
正经事不出纰漏,恶作剧全是破绽。
可她能怎么样呢?
干了干了。
原徕直接仰头一鼓作气把半斤重的药水全喝了。
刹那间,她的口腔里仿佛塞满了蛇胆熊胆猪胆牛胆羊胆,又苦又臭,又腥又浓,有种十年前没消完的饭忽然从胃部角落里被反刍到嘴里的感觉,恶心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原徕差点吐了。
原路漫一巴掌糊了上来,硬生生把她的嘴给堵住。
“这是老娘辛辛苦苦熬了三个小时的药,全都给我咽进去!”
“头一个月,你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碗,赶紧给我克服了!”
原路漫口中每蹦出来一个字,原徕眼底的光就越微弱一些。
她拼命忍住想吐的生理反应,将涌上来的酸水混合着药全都压在了胃里,整个人完全蔫透了。
“妈,我想喝口水......”
“忍忍,马上喝水会稀释药液。”
“......”
原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先别急着睡,”原路漫把原徕的眼皮扒开,让她打起精神,“药效半个小时左右会开始起作用,但是毒/瘾该发作还是会发作,从今天开始,就真的要全靠你个人的意志力来戒掉神经毒素了。”
“接下来半年要待的地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地下一层。”
“除了清醒的时候让管家带你出来晒晒太阳,其余时间能待得住就待着,别到处瞎跑。”
“我知道了,那你呢?”原徕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
“我会待在三楼,”原路漫从兜里掏出一管色泽清亮的药剂,面不改色地喝了,“我注射的剂量比你少一半,依赖性比你弱,毒/瘾发作时的破坏力也没你高,暴走风险相对比较小,没必要往死里关着,而你不一样,咱家除了地下一层就没地方能扛得住你造了。”
原徕刚想问,原路漫喝的东西凭什么跟她不一样,闻言只能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一会儿记得下去,不然到点发起疯来,这家里可没人能拦得住你。”
把该交待的话都交待完之后,原路漫转头去了制药室。
想起原徕苦到皱巴巴的脸,她纠结再三后,拆开已经配备好的草药包,取走了半两黄连。
虽然她下定决心要给原徕一个教训,但看孩子苦成那样,终归还是有点不忍心。
黄连取走了半两,还剩下四两半,应该不会那么苦了吧?
时间很快来到凌晨一点半。
原徕绕着重装过的地下室绕了一圈,发现这地儿跟监狱的差别就是舒适度高低的问题,墙面全包了高密度弹性材料,隔音效果和防护效果都一绝。
地下室的面积明明跟一楼一样,但这里却只有马桶、洗手池及一张床,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如此空旷的地下室,原徕心也空空的。
她躺上床,庆幸原路漫没把她的光讯表一块儿收走。
长期待在光线不足且单调密闭的空间里,不用多久人就会疯掉。
原徕悠哉悠哉地翻了会儿新闻,在看到一则购物广告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新一年到来了。
自从虫族出现后,每年的一月三十一日就被定为了新生日。
新生日跟蓝远时期庆贺新年的节日含义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后者的侧重点是为了迎接新一年的道到来,前者的侧重点却是为了接地气地感慨【真好啊,又多活了一年】。
战火不息,威胁不止,多活一年,多赚一年。
原徕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身体感到有点疲惫了。
可诡异的是,她却又莫名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精神了。
等等,这感觉好熟悉。
原徕心脏一震,猛地翻身对着地板干呕了一声。
她能够确定地下室也装了恒温系统,可为什么她却止不住地打冷颤?
头晕、恶心、发冷、心绞痛、胃痉挛、情绪失控......毒/瘾发作了。
原徕艰难地看了眼光讯表上的时间,惊觉现在距离她平时的注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原路漫研制的解毒剂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做到了抑制毒/瘾及弱化毒素,但原徕已经半只脚挂在了二阶段边缘,解毒剂起始的这点帮助对她来说几近于无,时隔近五个月的反抗,令她所承受的痛苦几乎是成倍增长。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疼到几乎窒息的原徕,瞳孔逐渐变得涣散空洞。
十分钟后,她直接彻底失去了理智。
杀。
杀人。
想杀人。
好想杀人。
原徕健康的第一人格被关押起来,有毒素操控的残暴第二人格被释放了。
她从床上焦躁地爬起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地下室的大门,一边狂敲一边怒吼:“药呢!药呢!药呢!药呢!我的药呢!我的药呢!!!!!”
听从原路漫命令,时刻观看地下室监控的老管家和小管家直流冷汗。
双目猩红的原徕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地攻击着升到最高级的智能防爆门,坚不可摧的钢板似乎在她不知疲倦地摧残下,隐隐出现了凹陷的痕迹。
小管家慌了:“姥姥,这门不会被小姐拆了吧?”
老管家镇定道:“别怕,这门是家主花了几百万专门定制的,通常来说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
小管家更慌了:“姥,姥姥,门,门好像在晃。”
老管家也不淡定了:“我问问家主有没有备用的门。”
可惜就在她想要联络原路漫的时候,三楼监控画面显示本来正在平静看书的人,忽然也发作了。
老管家和小管家默默抱成了一团。
她们对原家忠心耿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害怕。
值得庆幸的是,原路漫在建筑防护等级上下足了血本,她那老胳膊老腿的,没折腾一会儿就疼晕了。
而原徕即使依然精力旺盛,却也拿防爆门无可奈何,只能在室内各种抓狂咆哮捶墙踹地。
凌晨四点左右,原徕的理智恢复了少许,终于变得安静点了。
可惜情况并非是迎来了好的结果,而是急转直下。
原徕呆坐在地上,鼻血滴滴答答地流。
她眼神无助地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举起断了好几根手指的手,合拢在一起接住血滴子。
半个小时后,啪嗒一声,她也疼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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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元499年1月26日,早上七点。
原徕醒了。
感觉到身体如同被飞行器撞飞了上万次般的疼,她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