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婵看了他一会儿,长眉微挑,唇边也多了一点弧度,“好啊,你不嫌弃我臭棋篓子就行。”
夫妻二人在榻上开始对弈。
解桓见父亲也没有管他的意思,更加得意,又继续投入到积木大业里去了。
他精神抖擞地奋斗了半个多时辰,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解桓渐渐感觉到了疲累,眼皮子开始打架。
“桓哥儿,醒醒。”
就在这时,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是要玩一整晚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谁说我不行!”解桓一个激灵,他可不愿意被轻视,立刻清醒了过来。
可好景不长,没过一会儿,解桓的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
但他只要一打盹,汤婵就会把他叫醒,还让他站起来继续拼。
刚开始面对汤婵的嘲讽和激将,解桓还梗着脖子不服输,然而到三更的时候,解桓实在是熬不住了。
他紧紧握着一块积木,眼睛一瞥一瞥地看向施施然跟解瑨悔棋的汤婵,殷切地问道:“母亲,你困不困的啊?”
解瑨没忍住唇角一弯,汤婵也差点笑出声。
但她面上没显出来,只摇了摇头,“我还不困,怎么,你困了?”
解桓吭吭哧哧,悄悄看了解瑨一眼,突然灵光一闪,“我不困,但父亲困了。”
汤婵忍住没有喷笑出声,但实在没忍住唇角上扬,她赶紧扭头瞥开视线,装作询问解瑨。
被亲儿子甩了个锅在头上的解瑨深深看了解桓一眼,“我也不困。”
解瑨蔫了。
又困又倦却不能睡觉的滋味难受极了,解桓憋了半天,看汤婵就坐在一旁盯着他却不帮他,不由越想越委屈。
解桓憋出两包泪,最后到底服了软,带着哭腔小声道:“母亲,我想睡觉。”
汤婵语气凉凉,“嗯?不是不想睡觉,要玩一整晚吗?”
解桓忍着泪,“不玩了……母亲,我错了……”
汤婵双手抱胸看着他,“错哪儿了?”
解桓可怜巴巴地
跟汤婵认错,“不该不睡觉……”
汤婵:“以后还敢不敢了?”
解桓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再也不敢了!”
汤婵打量了他一会儿,“行吧,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闹着不睡觉,不到天亮你别想闭眼。”
解桓一下就哭出来了,他扑过去哭哭啼啼地跟汤婵撒娇,“母亲~呜呜呜……”
汤婵轻轻摸摸他的脑壳。
看桓哥儿眼睛熬得通红,她也不是不心疼。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照顾着孩子这么久,哪能一点感情没有?
她放柔了语气,“好了,赶紧睡吧,允许你多睡半个上午再起来。”
解桓揪着她的衣襟小声道:“想跟母亲睡……”
“行。”汤婵对他伸出手,“走吧,洗漱去。”
看着一大一小手拉手去洗漱的背影,解瑨眼中一片温软。
老宅的生活平和又安宁,一眨眼,冬天过去,又是一年春日到了。
刚下过一场春雨,天气渐暖,鸟鸣声声,鹅黄嫩粉悄然绽放在枝头。
双巧手中拿着一封信,小心翼翼避过路上的水坑,快步进了正院。
只是进了屋,却没见到汤婵,她问守门的小丫鬟道:“夫人呢?”
小丫鬟忙答道:“夫人去小花园的菜地了。”
双巧得了消息,连忙往小花园去。
果然,远远便见汤婵在忙活,屁股后头还跟着一身小菜农打扮、手里拿着小锄头的解桓,徽音同佳音则在不远处一起荡秋千。
汤婵住的南院挨着小花园,前些日子她心血来潮,就在小花园划出一片地,将花都移到了大花园里,把空出来的地方收拾成了菜地,打算种上不同节令的蔬菜。本来她还想在旁边移栽几棵果树,但据果农说怕一二年间结不了果,这才作罢。
看着菜园一片郁郁葱葱,汤婵不禁莞尔,如今的乡野田园不愁吃穿的日子,倒有些接近梦想中的退休生活了。
“夫人,”双巧晃了晃手里的信,“大兴来信了。”
“是母亲的信?”汤婵站起身,把特意做的手套跟围裙摘了下来,“走,回去。”
汤婵成亲之后不久,汤母就回到了汤父祖籍居住。虽然没有汤婵在身边,但汤母收养了族里的小孤女春分,日子过得并不孤寂。
来到老宅,汤婵依旧与汤母时常通信,算算日子,是该有新信到了。
她对身后的解桓道:“去找姐姐们玩吧。”
解桓功课做完没事的时候,汤婵就会把他抓来当小苦力——虽说捣乱的时候比帮忙的时候多,但汤婵看他乐在其中,便也由着他去。
见汤婵有事,解桓乖乖点了点头,那边徽音和佳音也都过来行礼告退,“儿子/女儿告退。”
回到院里换了衣裳,汤婵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信上问候了汤婵与解瑨以及三个孩子,又说自己一切都好,春分也是,过年之后又长高了……汤婵露出笑意,不过随即,她突然蹙了下眉。
双巧见汤婵神情有变,赶紧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汤婵回过神来,“倒不是大事,只是母亲突然说起了过继的事,说正在考虑将父亲亲生弟弟的小儿子过继为嗣。”
汤父当年是被过继给后来的父母的,如今他嗣父母这边已经没有亲戚,亲生父母那头倒有不少亲侄儿。
双巧长大了嘴巴,“这……老太太怎么突然想到要过继?”
“倒也不是突然就有的想法,”汤婵摇了摇头,“母亲觉得没能给父亲留个儿子,一直觉得愧对父亲,只是父亲并不在意,还一直劝慰母亲,母亲这才作罢。后来母亲虽然不再提了,可心里还是认为得有个男丁继承香火才行。”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不意外母亲放不下这个念头,只是好奇为什么选定了这个人。”
若按血缘关系,亲侄儿当然是最亲近的,可过继不能光看血缘,还要看合不合适。
若她没有记错,汤父这个血缘上的小侄儿至少七八岁了,早就是记事的年纪,并且父母双全,很得家中宠爱。这样的孩子过继来干嘛?又不是像汤父当年爹不疼娘不爱,家中贫困养不起才送出去。
“这事不太对劲。”汤婵起身让双巧伺候笔墨,“得让母亲先等等,咱们大概还有一年多就出孝了,等我回了京城之后去亲自看看再说。”
双巧连忙应是。
等写完回信让双巧送出去,外头便传来一声孩子稚嫩的大呼小叫,“母亲!”
随着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解桓冲了进来,一进门就跑到汤婵跟前,拉起汤婵的手就要往外走,“母亲快跟我来!”
“出什么事了?”汤婵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不是跟着两个姐姐出去玩了吗?”
解桓边走边跟汤婵解释,“有小鸟受伤!二姐姐说请母亲去帮忙!”
一路跟着解桓,走了一会儿,便远远看见徽音跟佳音并一群丫鬟围在一块,像是守着什么东西。
“夫人。”
“母亲。”
见汤婵过来,众人连忙问好。
汤婵点了点头,走上前一看,原来被众人围着的,竟是一只跌落在地的小雏鸟。
看品种,小雏鸟应该就是普通的麻雀,羽毛还没有长齐,被地上残留的雨水打湿,看着有点狼狈,想来是几个孩子路过发现的。
“母亲,咱们能救救小鸟吗?”
徽音满脸心疼地看着小雏鸟,佳音站在一旁也好奇地看着,不过神情却没太大所谓,更像是单纯瞧热闹。
汤婵对徽音笑了笑,“好,你别急。”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很快心里便有了数,“徽音,你看,这只小鸟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有点懵头懵脑,很可能是正在练习飞行的小鸟,不慎跌落下来,但没有受伤。我们可以把它捡回去养起来,也可以找到它的鸟窝把它放回去,让它跟父母团聚,你怎么想?”
徽音听到小鸟没有受伤先是一喜,随即听到自己可以养它,更是眼睛发亮。
可等最后听到把小鸟送回与父母团聚,徽音神色一变,咬起了嘴唇。
片刻后,徽音忍着不舍,抬头对汤婵道:“母亲,我们把它送回去吧。”
汤婵问:“想好了?”
徽音点点头,“嗯,想好了。”
“好。”汤婵摸摸她的头顶,看了看周围,只见两步之外就是一棵大树,抬头仔细一寻,果真看到一个鸟窝隐在枝桠间。
她转头吩咐双巧,“去看看林师傅有没有空,有空的话请他来一趟。”
去年解瑨给桓哥儿加上了武艺课,林师傅便是桓哥儿的武艺老师,如今客居在解府。这棵树算得上挺拔高大,为防止丫鬟婆子攀爬出现意外,还是请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不一会儿,一个壮年男子随着双巧而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满面英气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