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连忙解释道:“哥儿昨夜喊热,睡不着觉,大奶奶便叫用了些冰……”
结果被凉气一激,今日就开始咳嗽了。
小孔氏心中焦急,也有些悔意,听了丫鬟的话,她一个激灵,连忙对许茹娘道:“还不是忙着你弟弟的丧事,一时疏忽……”
果然,这话成功转移了许茹娘的怒意,许茹娘对伺候的人训斥道:“哥儿年纪小不懂事贪凉,你们也不懂事吗,不知道劝着奶奶?”
丫鬟们低下头嗫嚅着不敢说话,却腹诽道,大奶奶可不如这位姑奶奶好脾气,谁敢跟大奶奶唱反调?
“好了,”小孔氏道,“还是快请大夫来看看吧。”
她也害怕真出什么事,丈夫没了,她只剩下这个儿子,除非改嫁,可依她的条件,又能找到什么比许家更好的人家?
许茹娘深吸一口气,吩咐萱草道:“快去请大夫,多准备些钱财,要快!”
……
天色将晚,孔氏回到正房。
一进屋,孔氏便闻到一股酒气。
她眼中闪过不满,强忍着气开口,“怎么又出去喝酒?”
“我那么大一个儿子没了,还不允许我借酒消愁吗?”
许茹娘的父亲许正儒醉醺醺地看了孔氏一眼,自从来了天气寒冷的辽东,他就多了个酗酒的毛病。
“对了,林家下聘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茹娘说?”许正儒又喝了一口酒。
“还差点火候,”孔氏坐下倒了杯茶,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怕茹娘会不愿意。”
“不愿意?”许正儒提高声音,“父母之命,她能有什么不愿意?”
他啪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要不是她招惹来的祸事,咱们哪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小点声!”孔氏警告般看了他一眼,低低道,“毕竟是去做妾……这摆明了是折辱,茹娘的性子你也知道,万一逼急了,三尺白绫怎么办?”
许正儒沉默下来,不由咬着牙又气又恨,“林家欺人太甚!”
要了天赐性命还不够,甚至向茹娘提亲,要“尝尝大官女人是什么滋味”
………简直龌龊至极!
可许正儒却不敢拒绝,林家势大,许天赐一条命,说没就没了,对付许家其他人又有多难?
孔氏抬了抬眼皮,意有所指道:“总是咱们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儿,茹娘性子柔顺贤惠,能化解两家恩怨也好,以后宝哥儿的亲事也能有靠。”
如今家里没有进项,只靠着茹娘坐吃山空,可茹娘的钱财可不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
茹娘总要再嫁,若是林家,倒比那些家境平平想要续弦的鳏夫好上不少。
许正儒心中一动。
茹娘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算不得青春年少,但她皮肤白皙,长相漂亮,气质温柔贤淑,在辽东这样偏僻的地方十分招眼,甚至对某些有特殊喜好的人来说,比豆蔻少女还要吸引人。
林家那个少爷比茹娘小四五岁,若是茹娘能得宠,趁着这个机会傍上林家……
天赐已经没了,宝哥儿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人,说亲事还太远。
要延续香火,还是得他来纳妾生子。若是纳个普通的奴婢……贱妾之子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但靠着林家,他也好纳个知书达理的良家女子,儿子生母的身份还是越高越好……
许正儒心思慢慢火热起来,他看了孔氏一眼,“你说的不无道理。”
孔氏不知许正儒已经想到了纳妾生子,只当二人已经达成共识,歇下不提。
只是还未等跟许茹娘谈起,第二天一早,二人被远处一阵响亮的锣声吵醒。
孔氏不明所以,起来让外头扫地的婆子出门去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婆子眉开眼笑地跑了回来,操着有些口音的官话道:“太太,大喜事!说是皇帝老爷要立太子哩!”
“什么?”孔氏错愕,“你听准了,是立太子?”
婆子赶紧点头,“喊话的俺认得,是衙门的帮闲,不会有假的。”
皇帝立储,蠲免赋税、大赦天下可都是常例……想到这里,孔氏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加速,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正儒,“老爷……”
许正儒面上似乎镇定,可眼里全是不容错辨的狂喜,他语气掩不住的激动,“若是大赦天下,咱们可以回京了。”
孔氏大喜过望地站了起来,可很快,她表情一变,眼眶一红,“可惜天赐……”
许正儒甩袖哼了一声,还不都是
她这个娘亲惯出来的!
慈母多败儿,古人诚不欺我,等他再生儿子,可不能再让妇人养坏了。
许正儒已经彻底忘记了失去长子的痛苦,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句话——他可以回京了!
“对了,”孔氏想起什么,“茹娘的亲事……”
“什么亲事!”许正儒瞪起眼睛,“茹娘清清白白,哪有什么亲事?”
便是嫁了人也能和离,不过是收了聘礼而已,将钱财退回去便是。
再好的女婿,还能比过解家的二爷吗?
有解家做靠山,他还用怕一个小小的林家?
许正儒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快把茹娘叫过来!”
第102章
随着解瑨正式升官,汤婵也变成了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
数不清的宴会请帖递到解府,大部分的宴席汤婵都可以不到场,只吩咐紫苏派送礼物即可,直到看到一封来自安王府的请帖——安王受封,安王妃定下吉日,将于王府大宴宾客。
虽说安王曾经参与夺嫡,母舅雄安侯因此犯下结党大案,皇帝对其很是不满,但他如今已经封王,皇帝还给安王委派了差事,这都表明皇帝已经消气,至少表面上父子恢复了曾经的和乐。
皇家的面子不能不给,汤婵将请帖放到“赴宴”那一摞,准备亲自前去。
宴席当天,安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汤婵抵达之后,很快被引到安王妃跟前。
安王后院女眷的娘家大部分都牵扯进了结党案,包括原先的安王妃,娘家落败之后,前任安王妃郁郁而终,如今这位是安王新娶的续弦,汤婵还是第一次见。
安王妃年纪不大,个子娇小,气势却摆得很足。汤婵福身见礼,“见过安王妃。”
“快快请起。”安王妃亲自上手把汤婵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语气真诚地笑道,“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夫人好气度。”
汤婵客气道:“王妃谬赞。”
她不欲与皇子内眷过于亲热,寒暄片刻,汤婵便打算告退。
安王妃知她身份贵重,更看重她背后的解瑨,本想再多留她一会儿套套近乎,奈何客人太多,只好先放汤婵离开,“回头再请夫人来说话。”
汤婵笑着应下。
今日到场的客人大多是高品命妇,身份低一点儿的一个都见不着。汤婵很快碰见了忠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郑宝珠的长嫂黄氏,两个人便坐到一起喝茶说话。
正品着茶,忽然一声尖细的唱名响起,“康王妃到——”
汤婵动作一顿,扭头望去,只见庞雅一身明黄色常服,被一群人簇拥着款款而来。
安王妃迎了上去,二人亲密地说着话。汤婵眯眼看去,庞雅仪态端庄优雅,一举一动如同完美的大家闺秀般规范标准,连唇角的弧度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
“这两年康王名声不显,倒是康王妃,长袖善舞不说,还带头组织做了不少善事,名头愈发响亮了。”黄氏低声感慨道。
汤婵不置可否,没评价庞雅,却是问起了另外一个人,“跟在康王妃身后的那位是谁?”
黄氏眺望一眼,了然,“你是说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吧?”
汤婵点头。
她自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从早先的春桃再到后来的紫苏宛姨娘,都是大美女,然而这些人在这位姑娘面前,竟然都要黯然失色。
黄氏道:“那位就是锦平侯夫人,娘家姓宁。”
汤婵挑了挑眉:“在三皇子……康王府宴上出了意外,不得不嫁给锦平侯的那位姑娘?”
“就是她。”黄氏小声跟汤婵八卦,“听说锦平侯对她极是宠爱,连烟花柳巷都去得少了。戚太妃本不喜她出身,但后来看她能栓住锦平侯,便也只好认了这个侄孙媳妇,一心等着抱曾侄孙。”
汤婵看着锦平侯夫人一直跟在庞雅身后,和庞雅很是亲热的模样,心下不由暗忖。
所以当初康王府宴席的意外当真只是意外,还是锦平侯夫人没有发觉不对?
“走吧,咱们也去问个好。”
汤婵同黄氏起身来到庞雅面前问安,庞雅看到汤婵,眸光微闪,“表姐。”
解家那位小舅舅,爬得比她的梦里还要快,这个表姐运气还真是好。
庞雅面色如常,心里却飞快转动起来。
虽然如同梦里一样,八皇子被立为了太子,但锦平侯夫人宁氏的出现给她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