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都允了。
不过三皇子府并不是从头新建,只是一处昔日郡王府的旧宅改制而成,而今已经完工,三皇子带着家中女眷,从宫里搬到了新宅。
作为三皇子的侧妃,庞雅有自己单独的院落。小院坐北朝南,位置仅次于王妃,景色精致优美,显然她在三皇子后院的地位不低。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庞雅亲自伺候着三皇子更衣。
三皇子穿着明黄色皇子常服,自有一番威仪气度,即便是稍显平凡的相貌,在庞雅眼里也不同凡响。
庞雅粉面含羞,看得怔怔。
这便是以后的太子……
三皇子被她看得笑了,“盯着我做什么?”
庞雅回过神,赧然地低下了头。
这样明显的倾慕不由让三皇子眼神一软,他握了握庞雅的手,“等我晚上回来再来看你。”
庞雅脸颊飞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送走三皇子之后,正院来了人传话,三皇子妃免了请安。
三皇子妃身子不是太好,免掉侍妾请安不是什么稀奇事,庞雅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看看时辰,歇了个回笼觉,再起身对镜梳洗打扮的时候,丫鬟玉坠进门,给她带来了解家二爷与表小姐定亲的消息。
“你说什么?”
庞雅满眼惊愕,汤婵竟然嫁给了解瑨?
那锦平侯呢?
事情竟出现了这样大的变数,庞雅强自镇定,脑中不停地思考回忆,试图对这个变数追根溯源。
“玉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解家二爷为什么要和离?”她突然问道。
“好像不是解家二爷想要和离,”玉坠回道,“有种说法,是解二爷前头的妻子想要亲自照料流放的娘家人,坚持要跟解二爷和离。”
庞雅也想起当初家中姐妹们私下聊天时,曾经提到过这个说法。
“那她确实是跟着娘家人走了?”
玉坠点了点头。
——不对,梦里,这位许夫人应该没有离开过京城。
所以变数出在这里。
为什么许氏会选择和离?
庞雅想到什么,心中霎时一惊,随即闪过一丝慌乱。
许氏会不会跟自己一样?
她不由有些懊恼。
嫁进三皇子府的过程很是顺利,她太过放松警惕,没有早些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许氏的娘家被流放到辽东,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
离得那般远,许氏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通往辽东的官道上,寒风凛冽,不过刚刚入冬,天气便已经滴水成冰。
一群犯人被带着刀和鞭子的差役驱赶着向前,后面跟随着一行车马。
跟在队伍后面的许茹娘看了看天色,时值正午,天色却很是阴沉,完全看不到太阳。
随后许茹娘视线下落,望着人群中艰难蹒跚的背影,心中有些焦急。
好在过了不一会儿,领头的差役鞭子一甩,发出了停步的指令,“在这停下,吃饭!”
有的犯人立刻撑不住倒在地上歇息,差役们也不管,只自顾自地生火做饭。
许茹娘舒了口气,也赶紧吩咐下人从马车里取出锅碗瓢盆,准备饭食,又招呼队伍里的父母亲人过来休息用饭。
流放路上素来艰辛,犯人们只能穿粗布囚衣,戴着镣铐,每日用脚硬走几十里地,寒暑不歇。而辽东地处偏远,三千里路,他们足足要这样走上将近四个月。
好在许茹娘砸下大把的银子,一路精心照料,许家人有棉衣,有热食,小病小痛也有早早备好的药材医治。差役荷包肥鼓,又考虑到解瑨解大人的面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到这里,许家人已经瘦了一圈,面上也很是憔悴,不过好在没有什么病色。
许茹娘心中生出欣慰,如今已经快要到目的地,虽然依旧心疼娘家人受苦,但至少这一次,没有人会在路上丢掉性命了。
许家人相携着走过来,几个月奔波劳累,众人都是腰酸腿痛,疲惫不堪,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纷纷一屁股坐在火堆旁边摆好的厚垫上。
许天赐一边伸出双手烤火,一边苦着脸道:“听说过辽东苦寒,却没想到会这样冷,还没到地方就这个鬼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许茹娘安慰道:“别怕,咱们肯定不会待太久的。”
听她语气笃定,许天赐眼睛一亮,“姐,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许茹娘摇了摇头,她哪有办法,只不过是知道过几年会立太子,天下大赦罢了。
宝哥儿的生母孔姨娘撇了撇嘴,在她眼里,主动放弃解家这个靠山的许茹娘是又愚蠢又无能,累得许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阴阳怪气,“要是有姐夫帮忙,倒说不定真有法子……哦不对,我忘了,姐姐已经和离,现在不能叫姐夫了。”
说起解瑨,许茹娘眼中闪过黯然,唇边划过一抹苦笑。
许天赐眼珠一转,语气讨好道:“姐,你有什么法子就跟我说说嘛,不然我是真坚持不下去了。”
许茹娘挨不住弟弟恳求,只好透露小声一点道:“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要放弃,等到天家有喜事,下旨大赦,咱们就能回京了!”
还以为是什么,居然是大赦,许天赐顿时很是失望,“谁知道大赦要等多久啊,万一二十年之后才有呢?”
“不会那么久的,你信姐姐。”许茹娘说。
许天赐一愣,不知道许茹娘为何会如此肯定,许正儒跟孔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饭食备好,许茹娘挑了一些最好的,让人给差役们送去。
许家人虽然眼馋,但都没有阻止,他们也都知道,这一路上给差役的好处不能少。
年纪还小的宝哥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想要伸手,却被许茹娘劝了回去。
孔氏看着心疼,让许茹娘再单独给宝哥儿弄一点。许茹娘看着小侄儿变尖了的下巴,将自己碗里的挑给了宝哥儿。
几人正吃着饭,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远方疾驰而来,随即停在不远处,向他们这一行人歇息的空地而来。
许茹娘转头看去,来人有两个,看打扮应该是传信的官差,也是正好挑中这处地方歇息用饭的。
两个官差下马之后,走到押送的差役面前打了个招呼,两伙人互相问好,凑在一起吃饭聊天。
因着距离很远,许茹娘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便不再注意。
但没过一会儿,她竟觉得那边似乎有视线向她投来。
许茹娘抬起头,果然见到那些官差说话间时不时看向这边,像是在讨论什么有关她的事情。
她皱了皱眉,心下突然涌出不安。
不过那些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许茹娘见状又镇定下来,不再多想。
“啪——”
差役们休整完毕,又甩起鞭子,粗声催促道:“都快起来,要走了!今天还有十里地,动作都快点!”
犯人们立时露出痛苦之色,但他们不敢不动作,没吃完饭的赶紧狼吞虎咽,吃完的也赶紧起来。
差役的鞭子可不会同他们客气。
许家人也不例外,他们脸上闪过阴郁,但到底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起身了。
却见领头的差役溜达到许家人面前,后头跟着手拿脚镣的两个下属。
流放的犯人都该戴镣铐,重犯更是要戴枷,但枷锁重达十几斤,镣铐戴久了,也会磨得手腕脚腕出血,故而许茹娘重金贿赂差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差役通融,允许许家人不戴枷锁与镣铐,这也是流放路上的常见操作了。
可如今差役的架势,是要给许家人重新上镣?
许茹娘一愣,连忙上前周旋,“差爷,家父家母年老体弱,您多体谅……”
领头的差役看了许茹娘一眼,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他之前以为许家背后有解大人,才对许家百般宽容,可谁想到,眼前这位许夫人早就跟解大人和离了,若不是今日偶然遇见那两位从京里出发,前往辽东传信的兄弟,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呐!
许家真是玩得好一手狐假虎威,不过考虑到许家送上的银子,差役倒还不至于完全翻脸。
“许夫人,”差役嘴边噙着笑,“小人刚刚得到个消息,听说解大人已经定亲了,您知不知道?”
他这是告诉许茹娘,他们已经知道许家没有靠山了。若是许家人还想维持以前的待遇……那就用更多银子开路吧!
流放是刑罚,对他们这些差役来说也是苦差,能多捞一些,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可许茹娘第一反应却没顾上差役的贪婪,而是呆怔问道:“他定亲了?”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许茹娘怅然若失,心脏似是被人捅了一刀,随后密密麻麻地泛起酸疼来。
自从选择和离,许茹娘不是没有想过解瑨再娶的可能,可随这个可能而来的隐隐心痛,让她每次都会逃避般地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