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趁机问:“您能提供他最近的下落吗?或者与什么人见过面,之前有没有关系亲密的兄弟。”
老母亲正欲开口说,窗口突然砰地一声,半块红砖从窗口掉进来,本就缝缝补补出来的玻璃窗彻底碎裂,地下全是青色的玻璃片。
摇椅上的女人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口中不断喃喃,“滚开滚开,什么都不知道……都滚开……不要过来……离开我家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老母亲看了眼孩子,铁了心不透露一个字,“不知道。他离开家很多年了,死外面了也好,成天好吃懒做的,活
着不如死了。”
他家人显然被威胁过,神情皆有些惶恐,不知道砸窗的是谁,意义何在,冬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冬屿看见红砖的那一刻便追出去,路梁放紧随其后,余下的两人跟他家人做思想工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家里有没有制毒的器具。
小县城弯弯绕绕,房与房之间的通道狭窄,两边水沟内散发着鱼的腐臭味。
冬屿有追踪经验,跑的速度快,很快也看清了青年的背影,身穿黑色骷髅T恤,染着令人瞩目的黄毛,脚踏着双夹板鞋,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人。
黄毛显然没想明白冬屿怎么就追上来了,突然站在原地不跑,手拿一根针管朝着冬屿的胳膊刺去。
她脚勾住黄毛后膝盖,正准备将他绊倒,猛然看见对方手上森然的针管,瞳孔一动。
针管在离她手臂几寸距离时被人拦下,路梁放用力按住黄毛手腕,将之往上一掰,他面容扭曲,针管落在地上。
黄毛说:“停停停——我们一定有误会。”
路梁放思维根本就不被他带着走,“是谁指使你的?”
黄毛说:“没人指使,我就是觉得好玩,那老太太整天神经兮兮的,早看她不爽了,这女的为什么要追我?怎么了?是看老子长得帅吗?”
路梁放面无表情,“是牧师、还是唐先生?还是他手底下的人?”
冬屿只注意到那个掉在地上的针管,里面没有任何液体,那很有可能是针头上有传染病。
检查完自己胳膊上没有划伤,她看向路梁放的手,他虎口沾满灰,不确定有没有被划到。
她看向黄毛,眼中含着无尽冷意,“针头上有什么?”
在语气极度冷静的时候,恰恰是因为冬屿生气了。
黄毛说:“你猜。”
路梁放对冬屿说:“没被弄到。放心。”
冬屿忍耐着情绪,看着他说:“我不信。去医院看看。”
她猛然揪起黄毛的衣领,一字一顿对他说:“他要是有一点问题,别怪我不客气。”
黄毛捂着手大喊,“啊啊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这边很快就聚集了一些群众。
冬屿亮出记者证,面无表情,“我又不是警察。这些话,你留着在局里说吧。”
黄毛被拷上。罗洪那边也陷入了僵局,袁阳伯母亲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劲赶他们走。
冬屿拉着路梁放回到车上,进门前发现车胎被人扎破了,像是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把装着针管的塑料袋丢到一边,用湿纸巾擦拭路梁放的虎口,脏污褪去,幸好没有外伤。
冬屿松了口气,眼眶酸涩。
已知那几种最危险的都是血液传播,至少排除掉了,她捏着他掌中的茧,静静望向他,“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冲动了。”
路梁放说:“是你先追出去的。”
冬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车外开始下雨了,罗洪他们因为押着嫌疑人,让同事新开一辆车过来。
雨线滑过车窗,像是谁的泪痕,冬屿眼瞳如雾,爬到他腿上。
她黑发自然垂下,问他:“说起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危险。无论你爱我还是不爱我。小时候是,高中是,长大成年也是。”
路梁放沉声说:“接吻吗?他们还没过来。”
冬屿抬起脸,一碰到他冰凉的唇,眼泪就控制不住落下。
“我在想,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天使那次,你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人会永远幸运。你懂吗?”
冬屿身躯微微颤抖,身上的柠檬香侵染上咸味,车内光线更暗了,仿佛是世界末世背景下的灰白默片。
路梁放擦干她的眼泪,说话情绪稳定,“若真出事了,公主会来救我吗?”
冬屿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劝你放弃。就像那时,你对我说,要一起玩那个游戏,输了不怪我,能活下去就是最幸运了。”
路梁放搂着她的腰,肩膀上湿了一块。冬屿嘴唇苍白,脸色却已经恢复平静,“我救了你,你会娶我为妻吗?”
路梁放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色的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说:“不是婚戒。”
“那是什么?”
“是纪念。婚戒,以后也会有的。”
冬屿人生还是头一回收到金戒指,虽然之前有了一个挂坠,但是戒指的意义,总比挂坠要深刻一点。
她捏在手心,伸出小指对他说:“我希望那天,淋在身上的不是鲜花和金雨,而是牧师的骨灰。”
路梁放勾住她的小指,认真许诺,“那就牧师的骨灰。”
第100章 飘
黄毛被押回警局,跟着大爷一样地坐在审讯室里,一会要抽烟一会要喝酒,看了身份证才知道,才二十五岁。
他高考落榜后沉迷于网吧,不肯复读,跟社会上的朋友混在一起,一次打架斗殴被送医院之后确诊了癌症,家里拿不出医疗费,放任他不管,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你认识袁阳伯吗?”
“我要抽烟。”
“针管上是什么?”
“我要抽烟。”
“派出所不准抽烟。”
“你们让我出去抽呗。”
“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黄毛突然笑了,“知道。又怎样?判的刑期有我的生命长吗?我就二十五岁,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你判我三年呗,老子真希望能服三年刑。我就不说就不说咋地,打我,来来来打我。”
罗洪冷静地说:“你妹妹就在审讯室外等你,拿着一盒辣椒炒肉。她说你没吃饭,准备帮你向亲戚借钱治病,你确定还要跟我耗时间?”
提起妹妹,黄毛脸色终于有了动容,沉声说:“我要是说了,能让我见一眼我妹吗?”
“可以。”
黄毛笑着说:“想得美。我不说。她闹够了自己会回去。”
罗洪见他如此冥顽不宁气得站起身。
另一边冬屿跟路梁放去医院体检,针管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是一种传染病,确认身上没有外伤,□□也没产生接触的行为,医生抽了两人的血,让他们一个月后再来抽血复查。
冬屿问路梁放,“回局里还是回家?”
路梁放接了个电话说:“罗洪遇到点麻烦,我得过去。”
冬屿说:“那我跟你一起吧。”
她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两人来到警局,看见了黄毛的妹妹,她抱着个饭盒,剃着短发,一直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他父母可能觉得他太丢人,根本不想来警局认领。
审讯室里还是一片僵局。
黄毛就是不肯说,闭着眼开始原地睡觉,罗洪喋喋不休给他做思想工作。黄毛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把对方气的不轻。
冬屿打算从他妹妹入手,路梁放却拦住她,把罗洪叫出来吃饭,让黄毛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自娱自乐。
三人还有一名内勤女警一起聚在那吃饭,路梁放请客,外卖小哥很快就送来了。他给冬屿点的那份加了很多肉。
冬屿吃不完,拿着筷子夹进他碗里,然后发现路梁放碗里根本没肉。
聪明的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抬头问:
“故意的?”
路梁放:“什么?”
冬屿反问:“你说什么?”
路梁放淡声说:“不知道在说什么。”
冬屿夹了一块肉问罗洪要不要,罗洪看了眼路梁放,疯狂摇头。冬屿柔声说:“还是要吧,你们平常出外勤也辛苦了,多吃点。我也吃不了这么多,没动筷的。”
路梁放抬起筷子拦截,把她筷子里的肉挟持到自己碗里,面不改色地说:“不辛苦。”
边说边吃了一大口饭,动作很优雅,难免不叫人怀疑他家是不是还有专门教吃饭的礼仪老师。
冬屿:“……”
罗洪:“……”
女警:“……”
一旁观望的女孩忍不住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出来?”
路梁放说:“想说的时候。”
“他还是不肯说?”
罗洪提起黄毛就来气,“何止不肯说。他还挺嚣张。”
女孩低下脑袋,“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高考失利之后,他就浑浑噩噩,我去说服他好不好?如果能让我进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