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就一个请求,你把唐璜杀了。此生看不惯背信弃义的小人。”
路梁放把她丢到墙边,副队上前把她铐住,伊丽莎白失血过多,吸入太多浓烟,很快就陷入昏迷。
第109章 飘
温度越来越高,烧红的铁片坠落,前方能见度很低。副队匆忙间,犹豫地喊了声,“路队……”
路梁放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淡漠,他毅然决然往里走。
经历过两次火烧,旧工厂明显有坍塌的迹象,不知何处埋着有炸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头顶开始摇晃。
牧师不紧不慢地带着卖家逃离,身旁壮汉观察着警方的动向,他摘下帽子,用旁边的火苗点燃雪茄,像是在嘲笑这边的警方。三次都抓不到人。
工厂小窗挤出滚滚黑烟,附近的村民以为是有人在燃烧桔杆,纷纷从屋内走出,眺望火灾的来源。
那个方向!
是工厂!
十多年前也是这么一场大火震惊了整个峪平,如今这不祥之地竟是又燃烧起来,烟雾中闪烁着红蓝警灯。
村民们议论纷纷。
“造孽怎么又烧起来了啊?”
“在抓人吗?谁犯什么事了?我记得那地方不是一直荒废着闹鬼。怎么把警察给闹来了。”
“是不是又有人吸毒?我在那附近经常看见人,谁说没人的……”
冬屿挤在人群中。她的采访对象显然也被那边的烟雾吸引,拉下肩上的毛巾擦擦汗,对冬屿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在那工作,当时进厂工作可长面子了,托人找关系都不一定进得去,厂长也好,不仅按时发工资还给我们送月饼。”
她心不在焉,机械性地点头,“那老伯还挺幸运,在这长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有个煤矿厂。”
老伯伯继续说:“是的。可惜就是技术不成熟,煤矿生产的废气不能完全过滤,只能排放,那年有很多人去医院体检发现血铅含量高,怪环境污染严重,联名上书省领导,市里就想了个办法出台整改政策,此后厂里的效益一日不如一日,先是裁员,然后被那些吸毒的乘虚而入。”
“我老伴……我老伴就是死在那……那天大部分职工都放假回家,只有她和几个人守着厂,没守住……然后就发生了621工厂爆炸案……希望……希望又生之年,警察能把他们抓捕归案吧。这样……这样我老伴就能安息了。”
提到这个,他竟有些哽咽。
冬屿愣了会,对着摄像机说了几句收尾的话采访就差不多结束了。
只是“下期再见”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爆炸,她下意识低头躲蔓延过来的尘灰,随后瞳孔一缩,回头看向不远处,工厂坍塌了一半。
摄影小哥护着相机吃了一嘴灰,扶着眼镜说:“走,我们快回社里!这怎么回事?有恐怖分子吗?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不一会,新闻媒体车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本打算在村里吃个饭就走,如今只能撤离。
冬屿摇摇头,转身对同事温和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社里应该很快会派别人来,不用担心我。”
“沈记者……”
“放心,这种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我本来就是调查记者。”
她勉强朝着他们笑了下,向外围封锁线走,那边聚集着很多村民,男女老少,都被拦在外面窃窃私语。只有少数媒体工作者可以进入。
社内同事正好来了,冬屿跟着他们一起进外围线。穿过低矮的草坪,工厂越来越近,浓烟占据了半片天空。眼前的景象似末日灾难片。
她心中挂念的那个人生死未卜,脚步不稳,面容越来越透明。
世界变得越来越空旷,恍惚中,似听见了夏令营的孩子围着篝火唱童谣,冷心冷肺的男孩从山上找到迷路的女孩,在山林间奔跑。她瞳仁摇晃,怔了整个夏天。
当下。
警笛声、救护车声交杂在一起。冬屿回过神,看见了担架上的罗洪。他中了弹,整只胳膊都是血。
冬屿忙跑过去,问:“他怎样了?”
罗洪看向她,眼神似安慰,“嫂子……你放心……路队一定会好好的。”
“昨晚……”
“昨晚他对我们说……”
他眼球充血,小声说:“想……想娶你为妻……”
冬屿一直知道路梁放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最开始便是因为这个分手,后面也为她次次改变原则。
她红着眼睛点头,心头的钝痛却一点都没减少,无法做到置身事外。跑到封锁线尽头,那里有很高的灌木,被烟雾所笼罩,许梦颖在身后喊她。
声音很轻盈,女孩早已听不见,走进烟雾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空气中飘荡着白絮,夕阳似火焰在天上烧。
火场中,俨然发生过一场枪战。
路梁放拿枪对准牧师的额头,身边的犯罪份子早就被击毙,铁锈被暗红的血液侵染,顶梁还在坍塌。
双方都两败俱伤。
“我们今天都走不出去。”
牧师好似早猜到有这么一天,不紧不慢地抬眼,“呵呵,一想到你的人生中大部分的岁月都在恨我,我就知道没有输。今天你就算杀了我,还有别人顶替。”
“活在我阴影下的人生如何?一定跟行尸走肉一样的吧。我很喜欢研究你们这些人……这辈子为别人活的人……”
他的肺部已然中弹,紧靠着承重柱,温和地对着路梁放笑。这个残害了许多性命的毒枭长相并不独特,反而像是平凡的大学教授,谈吐温文尔雅。
路梁放戴着防弹面罩,护目镜下那双眼睛毫无情绪,他歪着头,朝牧师左边肺片补了一枪,子弹穿过人体,护目镜上溅上血,牧师表情有瞬间狰狞。
“我说……你不害怕吗?”
“就这么坦然地觉得,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对我来说,死亡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更早地去见主……像你们这种没有信仰的人根本不懂……”
牧师依旧对着路梁放笑,环视一圈,妄图咬住舌下藏着的微型遥控器,却被路梁放察觉出动作,用枪柄卡住双颌。
他失去挣扎的能力,平静地看着他。
男人面罩离他就半根手指的距离,淡声说:“能不能别狗叫了。很吵。”
不跟牧师耗时间,路梁放连续补了几枪,把牧师往塌陷出来的口子丢,他确认牧师彻底死透了,对着通讯麦克风说:“目标已击毙,请求支援。”
通讯室传来欢呼声,他已经分辨不清哪条路是生路,大腿在刚才的搏斗中被钢筋刺中,不撑着墙,根本就难以往外走。
路梁放走累了,找了个火势小的地方休息,这里面的温度难以忍受,人体的忍耐度也达到了极限。
他明白,有很大的概率走是不出去了,摘下护目镜,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和找回来的哨子。路梁放把戒指含在口中,紧攥哨子靠着墙,汗水滴落,碎发紧贴额头。
想起冬屿温柔望向他的表情。
害羞低下头的样子。
试探性与他十指相扣的样子。
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样子。
这些,都是她。
还有高中,满怀心事地回头看他。
夏令营时,小女孩满眼雾气地读童话书,问他有没有被打扰到。
工厂内的空间越扭曲,她的面容就越清晰,小时候,青春期,长大,像是他在看着她成长。
“路队!!撑住!消防员很快就来了!”
“路队你说句话,你现在身体状态怎样?有没有受伤。”
“你这次立了大功,有着大好前程等你,千万不要放弃……你说句话好不好?”
没有回应。
路梁放摘下面罩,低头吹小时候的哨子,哨声穿过浓烟,隐约传入浓烟外人的耳中。
年幼的冬屿问他,”你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我吹响哨子,你就会来。”
过去的他回答,“不作数。”
现在的他回答,作数。
大腿即便是用了止血带,也没有力气走动了,路梁放失血有点多,大脑晕眩,浓烟很快就弥漫过来,造成二次坍塌。
通讯设备没有关,里面声音嘈杂。
“沈记者你去哪?那里面危险!”
“回来!沈诗理!消防员已经在路上了。”
“不要进去,快回来。”
冬屿跑进去,寻着哨声的源头走近,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男人。路梁放阖着眼,短发上沾满灰,已然是准备放弃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强忍着眼泪抱紧他,然后拿湿巾捂住他的口鼻。
路梁放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猛然睁眼,以为是幻觉,“小岛……”
“嗯。”她抬头望向他,面颊含泪,笑容特别温柔。
火光中,冬屿瞳仁映出他的倒影。
路梁放想要伸手,又看见了自己的狼狈,“你怎么进来了?”
“我怎么不能进来?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