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兽族在等他,他不能死。
靠着这份意志,黑狼扛住疲惫疼痛的身体,在黑夜中跳过峭壁,越过山涧,扑进一处温暖的巢穴。正准备舔舐下伤口再回去找人,结果一闭眼,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发现巢穴里多出一个陌生的雌性。
意识到自己可能强占了对方的领地,黑狼感到了一瞬的心虚,旋即又被理直气壮地情绪盖过,他还有一个部落的兽族要挽救,借她的巢穴小憩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不还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雌性。
手臂和腿上没御寒的毛发,头顶却长了跟花朵一样颜色的毛发。还拥有部落里,只有少数兽族
才能得到的魔属和一大片宽敞舒适的巢穴。
黑狼有理有据地怀疑,她也是这些打秋风的小部落的一员。
黑狼一向自视甚高,能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都能让他高看一眼,说不定也是小部落的首领,故意让自己进来的。
他起初怀疑自己是成了战俘。
发现对方也对自己的出现一头雾水,还要摇铃、拿能传音的石片求助时,明白过来,对方对他的出现并不知情,这才立刻吐火制止。
一个雌性就这么难应付,要是再来一群,他还要不要回去?
这会儿听到她的话,黑狼抖了抖耳尖,似乎嗅到了一丝突破口,“我是谁?”
在黑狼自己看来,他们是在进行首领和首领之间的交流,起码也是首领和部落要员的对峙;
但在伊荷听来,眼前就是一头黑狼咧开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发出了阴鸷凶狠好像要吃人地低吼,“我是谁?!”
她有点摸不清头脑,“您不知道您是谁?”
她怀疑自己想多了,也许西奥多现在正处在一片混乱中。正想说算了,等到天亮就好了,就听到对面的黑狼继续低吼道,“西。我的名字叫西。”
西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的部落位于雪原西面,所以给自己取名西。
西敏锐地发现自己说出名字后,对面的雌性先是愣了愣,接着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心里敲响了警铃: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那样看他,难道她听过他的名字?
是了,假如她认识那只秃狼首领,或是那只秃狼首领的亲族,自然知道正在和他们作战的那支部落首领的名字。
她一定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想把自己献给秃狼。
想到这儿,西焦躁地想刨地。
然而两条后腿被该死的绳子捆住了,压根动不了。这团绳子很古怪,西怀疑这只雌性的魔属比他强大,不然怎么会烧不开。
他饱含忌惮,试探着问,“你叫什么?”
要是他也听过她的名字,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他有些担心这只雌性不会回答,好在她还是开了口,“伊荷。”
“伊荷。”
西默念了几声,他以为自己应该是没印象的,但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脑海里居然浮现了一帧帧画面。
这些画面里,有时他们穿着奇异的服饰,亲亲热热地搂抱在一起;有时他盯着她的睡颜出神;有时他又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好像她是自己的仇人;有时他们中还会出现第三人,另一个雌性。他为了她斥责那个雌性,她却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西的世界仿佛拨开了一层薄纱,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难怪呢,难怪他在失去大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还能记起她,她一定是对自己具有非常重大意义的人。再加上那些暧昧的,为了她赶走别的雌性的记忆,西更加确定她的身份。
还能是什么呢?
他开始重新打量她,用一种崭新的目光。
兽族可以幻化出人族的形态,只是大部分兽族魔力平平,不能完全褪去兽族特征。
有的兽族,甚至一辈子都会是半人半兽的形态。
这在雪原并不少见。
这名雌性,也许拥有浓郁的魔力,才能维持这种形态。这么看,她的能力倒足够匹配自己了。至于长相,勉勉强强,也算过得去。
西颇为挑剔地想。
西余光扫过这间巢穴,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陈设,织锦窗帘,异国挂画,金灿灿的梳妆台,他都有印象,不过不深。
从前他一定来过这个地方。
她刚才那样对他,也许是他前一晚做过什么惹她生气了,可他失去了那么多记忆,一心想着回去复仇,能对她做什么?她几乎是唯一知道自己来处的兽族了。
西只想到一个可能。
他看了眼自己肌理结实的胯骨,脑海里想起从前不知听谁点评过雄性兽族的下.流.话,不可置信中又觉得有些合理,虽然他对这方面的记忆很模糊,但除了这个,他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能了。
西昂起头颅,冷冷地命令道:“我想起你是谁了,现在放开我,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无礼。”
他有些底气不足,因为这件事应该是他的错更多。
西担心被发现,强撑着冷傲,但伊荷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她只是在想,这头返祖的黑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还记得住她?哄小孩呢。伊荷看了眼隐隐露出天光的海面,叹了口气。
又浪费了一个晚上。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好声好气道:“殿下别挣扎了,维持现状吧。等六点过,我就放您出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弄那么麻烦呢。
西:?他不知道六点什么意思,但听出了对方的敷衍,这是什么口气,瞧不起他吗?西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你!不就是一次没满足你吗?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吗。等我身体恢复好,你要多少次都行。现在赶紧给我解开!”
“咳咳——”
打哈欠打到一半的伊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天动地得咳嗽起来。
深夜
拉尼镇的临街公寓里,科莱恩看着熄屏的魔卡,耳边还残留挂断连线前女生戛然而止的惊呼。
他再次回拨,没有接通,再试几次,界面始终显示账号不在线。
科莱恩想到什么,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拉开抽屉,拿出几枚魔晶走到客厅。
佣人被惊醒,正要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科莱恩挥挥手,让她进屋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传送器具,将魔晶依次摆到那只传送器具的几个凹槽,然后把手按在魔晶上,光华流转,几秒后,他就出现在了洋楼前。
洋楼白天黑夜都有不同的家仆轮值,值夜班的男仆见到科莱恩,还以为是误入的村民,正要上前驱赶,就发现对方不是别人,而是王储的下属,连忙开门把人迎进来,“大人,您怎么来了?”
“有点急事,殿下睡了?”
“早睡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位小姐呢?”
“她也睡了。”
“……”
“我是问,她住哪间屋?”
“呃,殿下隔壁?”
科莱恩跟着男仆去拿备用钥匙。
老人年纪大了,觉少。睡着了又不容易醒。他们敲了好久的门才过来开门,听说了科莱恩的来意,只当他们有政务要商议,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不过那会儿是在原森,老管家把王储卧房的钥匙给了他,叮嘱道:“大人用完,记得拿回来。”
“您放心。”
科莱恩笑了笑,把男仆打发回去,拿着钥匙直奔二楼,旋开门锁。弹舌吐出,正要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堵住了。
他想到什么,看向边上的房间,用另一把钥匙开了门。
这间卧室仿佛刚遭遇海啸,衣橱倒在床上,沙发又叠在衣橱上,等身高的花瓶摔了一地,衣物泡满了水,渐渐鼓胀起来。
科莱恩不自觉掩上门,捡着空地走进屋。
“殿下?”
他边走边翻开地上的橱柜,没有找到西奥多的影子,倒在通往阳台的移门上发现了一个大洞。
科莱恩弯腰,盯着移门上几道细窄的抓痕看了看,感觉有些微妙,移门旁,有几串模模糊糊的爪印。他摸了摸,爪印湿漉漉的,还没完全干透。
科莱恩拉开移门,顺着爪印的方向,走到阳台,发现对面的阳台扶手上也有两间屋的阳台距离很短,看上去殿下变成兽形后翻过去了。
正想着,隔壁卧室突然传来一道低低地咒骂。
“糟了!”
科莱恩没再犹豫,撑着阳台跳过去,冲进卧室,正要救人,就看到了令他如鲠在喉的一幕。
恢复成兽形的西奥多,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上,身上缠着零落的绿色细绳,一只手在他腹部来回挼动着,手的主人半坐在他边上,半垂着脸,嗓音轻柔地说着什么,好像真的把对
方当成了一条普通的,需要安抚的狗。
西奥多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憋屈,牙关咬得紧紧的,紧得鼻头都泛起了深刻的褶皱,但高频率摆动的狼尾,极为克制地呼噜声,忍不住想蹭又缩回去的狼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羞耻却无比愉悦地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