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试试,多给点魔力。”
伊荷想了想,也捡了一片叶子,浸入自己的魔力,源源不断的魔力沿着她的指尖落到叶片上。
她不是土属巫师,魔植的反应很
迟钝。
秒针走过几格。
原本枯黄的叶片忽然发出宛如燃烧的焦灼气味,伊荷以为自己给多了,正要收回一点,就看到那片叶片在自己的魔力包裹下展开到极致,然后碎成一片一片。
碎末没有飘到地上,而是定格在魔力团中,断开的茎络在魔力的滋养下,愈合,连接。淤积在根部的魔力沿着新的茎络上涌,鲜嫩的绿色随之跟上。
等她重新摊开手时,叶片已经全绿了。
不过她的叶片也好,还是旺达那片半绿半黄的叶片,都在片刻后化作了一团焦黄的齑粉。
伊荷把齑粉洒进垃圾桶,有些不解,“怎么会这样?”
不是都绿了吗?
以为还能活半天的。
“本来就死了。”旺达说,“魔法只能改变生命的形态,创造生命或者把死掉的生命带回世界那是天主需要做的事。”
她递了一罐熏肉干给室友,“尝尝看。”
“谢谢。”
伊荷接过来,正要放到身旁,门突然被敲醒了。
旺达从地上站起来,开门。
“先说好,可不是我想帮你的。”塔米有些别扭地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琼。她说你遇到了点麻烦,我刚好路过宿舍,顺道过来问问。”
旺达静了静,“从C栋101路过到G栋408?”
塔米:“……”
好吧,她就不该来的!
塔米一看到旺达就想吵架。
她正想找个更合适的借口,就听到旺达身后传来另一道女声,“塔米学姐?”
伊荷抱着盆栽,靠在玄关柜前,目光明亮又惊奇地在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你们和好了?”
第169章 八周目(四)
“在看什么?”
“一点家事。”
奈落利把魔卡翻过来盖到桌上,看向端着餐盘走到她对面坐下的安托万和负鼠兽人,“你们点了什么?”
“口蘑肉酱面。”
“闻起来好香,给我来点。”
“不行,自己去排队。”
“小气鬼。”
奈落利端了碗肉酱面和胡菠萝汁回来,坐到他们对面,边卷面条边给家里回复。
她和安托万关系不好不坏,比起安托万这种花蝴蝶性格,她更满意社长那种类型。
社长身上有种被迫承担长子责任的庄重,有时候啰嗦得让人讨厌,总体来说还是更亲切。
在那趟失败的墓园之旅后,其他社员了解内情后,不怎么敢接近他们这些人,好像害怕安托万再次组织社员参加这种危险活动,尤其是阿德尼他们几个,带头搞起了牌技。
社长虽然强调了几次不许这样做,但他在社员当中,只有在转达莫里斯教授的吩咐时说服力大一些。
于是他们被迫迅速拉近了关系,下午有部活时,午餐盒晚餐都一块儿吃。
“你们看前几天那个匿名帖没有?”大概是看自己一直摆弄魔卡,安托万说。
奈落利手指如飞地编辑着,语气敷衍,“什么?”
“别说你没听过。”安托万点开自己的魔卡给她看,在对方撇了眼后又收回来,“想起来了?”
那件事闹得很大,最后学生会也没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只是宣布了一条以赛亚费尔南德斯因为身体缘故休学回家修养的声明,然后将他的名字以及与他相关的代称列为违禁词,不允许大家讨论。
严密的封锁下,还是有人分析出那个研讨会其实是曼瑙女王学院的法咒系教授牵头举办的讨论会,中间还请与会者观看了一场歌剧,主持是在场歌剧演出前。
有传言称,见到以赛亚露出那种形态的,除了在场的法咒系专业人士,还有不明真相的演出人员。这些人统统被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人喂了封口费,遣离王都。
奈落利当然听过,班上都在传,当然,她觉得很假。
“会长退社,最着急应该是提莫理事长吧,毕竟是他的学生。但昨天理事长给我们上课,看不出受影响的样子。”
“可能是装的。”
安托万叉起一块香肠,想问问第三人的意见,看了眼负鼠兽人,又移开视线,看向奈落利身旁的空位,“这学期活动室好像走了很多人。”
“有几个申请暂停活动了。”
“啊?”
“他们级三下学期忙得要死,不来很正常。”
奈落利停顿了下,换了个句式。
安托万叹气,“就我们俩聊天好寂寞啊。”
都没有裁判。
他朝埋头吃饭的负鼠兽人努努嘴,“皮克话又那么少。”
冷不丁被点名的负鼠兽人:?话少也有问题?
奈落利终于编辑完了,啪地放下魔卡,对朋友们笑道,“明年这个时候,我也要申请暂停活动吧。”
“又要去游学?”
“不。”
是被退社。
*
法赤是一个建在离地面数千英尺下的国度。
比约卡的大陆史书详尽地记载了这片土地的移民如何绞尽脑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做搏斗,最后达到了平衡,安稳地生活下去。
实际上,这是谎言。
走在法赤街道上,游客们不会相信,他们遇到的那些返祖的类人形暗种族,和坐在王座上的法赤王室外貌极为相似。
他们并不是移民,而是这座天然王国的原住民。
把他们当作人偶,肆意操纵收割金钱、土地和王朝的格里芬家族,才是移民。
当移民的权势和地位超过原住民时,修改历史对他们而言,也是必然的发展进程。
然而记载只是记载。
身处黑暗时,在法赤生活多年的莫里斯还是会感到微妙的不适。
这种不适并不来自他的幻想,他离幻想黑暗中藏着未知魔物的恐惧已经太久远了。
客观来看,敢于入侵学院的魔物在整本魔物图鉴里也找不出几个,即便有,也不会选择一个边边角角加固了无数层生长系法阵,一旦闯入就会瞬间加速发育直至暮年期的教职工宿舍。
这种不适来自他的身体。
他把自己栓得太紧了。
也许应该放松点。
莫里斯想。
他解开了其中一条缠在喉咙上的发带,然后放到颊边,时间过去得太久,发带已经没什么气味了。
莫里斯从他的大雪叶蚁塔床上坐起,走进厨房,打开壁橱。
里面的三层木架上,摆满了同一个署名的茶色玻璃瓶,上面贴着疫魔糖浆的标签。
他拿出一瓶,往装满热水的珐琅杯里倒了点,然后拉开抽屉,挑了根汤匙搅动数下,端起来喝了口。
并不好喝。
甜度和酸度都超过了标准,基本可以判断是材料变质。
如果用到换了感染疫魔的患者身上,药效说不定比普通的糖浆更好,但副作用是持续几日不定的腹泻。
附属医院可不会冒险接收这种东西。
莫里斯喝完了剩下的药水,把剩下的半瓶放回去。
尽管用得很节省,完全没有睡意的夜晚才会挖一点泡水,最上层那排的疫魔糖浆还是喝到只剩一瓶了。
要找柯兰尼补货吗?
还用之前那个借口的话,会被拆穿吧。
毕竟是疗愈系,偶尔会有同专业中阶生如代课,对方要是管不住嘴多说几句,就穿帮了。
他还做不到让所有中阶生都闭嘴。
莫里斯边洗珐琅杯边想。
不过,想到柯兰尼倒是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天以后,一直在意到现在。
*
凌晨五点,酒馆街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酒保扯下身上沾着不知名呕吐物的肮脏围裙,嫌弃地丢到柜台上,“一天天的,累死个人。”
面前压下一道黑影,他头也不抬,“歇业了,明天再来。”
没有声音。
酒保以为又是那种喝得醉醺醺听不懂人话的酒鬼,拿出预防对方闹事的架势大声道,“我说歇业了!您——”
人呢?
酒保扶着柜台往外望去,底下一个鬼影都没有。
他满头雾水地揉起围裙,扫了眼空荡荡的店内,该不会是听他说完话就走开了吧?
这么想着,酒保收回视线,继续擦拭柜台,然后锁好店门,回租屋睡觉。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后,玻璃门映出了一个翻动酒馆账单的男人倒影。
迪尔科威做过一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跌跌撞撞跑进诊所,像得了疯病一样大声叫嚷,“嘉蒂小姐遇害了。”
他以为这群女人会因此尖叫,也做好了老主顾芙蕾娜冲过来揪住自己衣领的准备,但他什么都等到,一切就仿佛暂停下来了。
端着各种表情的护士们,错愕地芙蕾娜护士长,拥挤的诊所大厅,头顶的天花板,以及脚下的楼板,都密布蛛网,全部碎开,掉进一个无边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