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荷:?
她看勒普的表情,本能地觉得他误会了什么,但她没心情解释,随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勒普:……
勒普看他们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果然就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就说,范波女士虽然是大公府唯一一个正常人,但为了她那个没什么交情的儿子努力到这个地步,未免有点说不过去,现在这样就合理多了。
审讯而已,有必要把衬衣下摆扯出来,重新穿一遍吗。
勒普刚毕业就结婚了。
对这种事特别敏锐。
少校平常腰板打得可直了,今天却反常地没精神。
说好了,问出派伯的下落就走。
结果问到八点过,五个多小时,也没问出来,还把人带回了驻扎在军港的部队。看起来,也不打算放人离开的样子。
难道这个叫柯兰尼的女生会比军团那些刺头还难对付?
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懂。”勒普看了眼长官的背影,低声道,“如果你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帮你。”
伊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勒普以为她准备狮子大开口,补充道,“合理范围内。你要一艘军舰的话,我肯定是拿不出的。”
伊荷:“……”
伊荷不解,但点头。
世上还是好人多。
勒普也觉得自己做了好事。
心里美滋滋的。
但刚说完不久,他就听到女生虚弱又礼貌地声音,“可以的话,能让我去买点吃的吗?”
勒普:?
*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白天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曾在帕诺诊所照护过梅科的那名护士和派伯缔林的失踪有关,还知道关于梅科失踪的蹊跷。
艾德里安摁住伤口,感受着从里面泅出的濡湿,脸色阴郁。
他听到了他的下属在和那名护士说话。
他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如果勒普能让她降低戒心最好不过,不能的话……
“长官。”
勒普不知何时骑到了稍微落后自己的并排位置。
艾德里安回头。
勒普手里牵着柯兰尼的缰绳,指了指女生的方向,低声道,“那个人说自己一天没吃饭了,问能不能让她去买点吃的。
我怕她趁机逃跑,就没同意。
但她说话有气无力,不像装的,这里离军港又远,真晕了就麻烦了。
我看前面有一家杂货店好像还开着,能不能先去买两点东西吃,您帮我看一会儿?”
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微微眯眼,“我、帮你?”
勒普反应了下,这才意识到话里有歧义,“不是…”
他正要解释,就看到上峰看了眼自己身后,调转马头。
“在这里别动。”
“是……”
对着艾德里安的背影,回到伊荷旁边地勒普忍不住感慨,“我们长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听见他说柯兰尼小姐饿了,立刻帮忙采购。
伊荷抿唇。
心地善良没看出来,不过她想到了刚才对方那个眼神。
那个冷刻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动歪脑筋。
好笑。
要逃跑的话,一百个勒普蒙拦在面前,她也会逃的。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几分钟后,艾德里安回来了。
他买了两袋火腿面包,往勒普怀里一塞,继续朝前驶去。
明明伊荷就在勒普旁边,离他更近,艾德里安偏要越过她给勒普,再由勒普交给自己。
搞歧视么……
伊荷有点无语。
拿起面包,就要拆开。
纸袋的袋口有些粘手,她以为沾了什么糖渍,没有在意。
吃完一袋,准备拆第二袋时,经过一盏稍微明亮的路段,才发现前面那袋上沾着的是血。
那个人……
还没止血吗。
艾德里安没有察觉柯兰尼的想法。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多跑一段路加重了他的身体负荷,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节省精力,以免让外人看出他的异常。
如果刚才让勒普去,只有他和柯兰尼待在原地,柯兰尼反击的话,他再次捉住她的可能只会比勒普更小。
蛛族的身体比人族和其他兽族更加脆弱,受伤后痊愈速度也更为缓慢。
与之相对的,蛛族有自己的疗愈方式,很少需要外面医师的帮助。
因此,知道这些的人不多。
第一军团驻扎在玛尼拉法街军港前那处驻扎点,从坡道式的街道尽头缓缓浮现。
艾德里安距离闸机还有十多米,站岗的哨兵就认出了他的脸,打开闸机放行。
陆地这块的负责人是年逾四十的维尔福中尉。
也就是那位和托库戈大公的夫人争抢魔能马车的情妇叔叔,就是他将侄女白兰维尔福介绍给大公的。
白兰维尔福陪伴托库戈大公二十余年,为他育有一子,在他所有情人中待的时间最久,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位。
艾德里安不打算惊动维尔福。
虽然在外界眼中,维尔福和自己都是托库戈关系网上的人。
可一条网有许多连结点。
维尔福和白兰、白兰的儿子在一个连结点,而艾德里安则站在夫人那片连结点的边缘。
尽管他在为白兰和夫人中间端水,夫人有的,会给白兰留一份,本质却是不同的。
他姓雷哲肯,不是维尔福。
如果夫人得势,艾德里安在军队会更加如鱼得水;而白兰得势,维尔福就会越过自己。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维尔福通常五点半起床,现在才三点多,他们还有一点时间。
艾德里安制止了哨兵的敬礼,然后让勒普把昨天上午停在军港那艘军艇开出来。
勒普在他当上大队长第二年入团,对军团内部斗争深有体会,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动作很快地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
但是看到自己准备让柯兰尼先登艇时,还是卡壳了一瞬。
“她也要去吗?”
“嗯。”
勒普脸色犹疑。
但没说什么,伸手将人拉了上去。
漂浮在海雾深处的那艘军舰,宛如一位亘古不变的神明横卧其上。
穿过或浓或淡雾气的军艇,像一只归巢的游子那样,自然地被收入其中。
见到自己带了陌生人回来,船舷两侧值勤的军士尽管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眼神还是泄露了几分好奇。
艾德里安没有为他们介绍。
时间紧迫。
他找了一间离情报部不远的空舱房给柯兰尼住,然后回到自己卧室,准备疗伤。
即将关门前,勒普冷不丁道,“长官,能跟您谈谈吗?”
艾德里安:“……”
很好,很会挑时间。
“说。”
他靠在门边,脸色因为拖延治疗时间愈发阴郁,落在本就忐忑的勒普眼中,便成了对自己说了这番话后不快的表现。
“自从两天前,收到那封来信起,您的态度就变得有点…”
“一言难尽?”
“呃。”
“我在想,假如派伯先生在柯兰尼小姐手上,我们可以支会总处一声,范波女士是大公的秘书,他们知道如何让她把人交出来。您知道的,他们擅长这个。”
“我不明白,您带她来舰上的理由。”
勒普说得委婉,脸上却写满了不赞同。
这可不是谁都可以来的娱乐场所。
这是一艘战列舰。
汇聚了这个国家最先进的军备、最优秀的船坊工匠、最好的林场送来的木材,还有最优秀那批军士的地方。
就是古里捷夫女王前来参观时,都不会逛太久。
谁会把不明底细的人留在作为国家武器使用的战列舰上,万一被窃取资料,卖给了其他国家,或者本身就是间谍,可就糟了。
如今又是巫师纵横的时代,对方恰好是一名巫师,在这方面的顾忌,更不用说。
勒普在军校读书时,学校每年都会抓到几名其他国家的间谍。
都不是少见多怪了。
就算往某种不怀好意地方向联想过,也不是冒着泄露机密的风险登舰的理由。
他还以为他准备把人留在维尔福中尉那边看守,结果不是。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带她上来。”
艾德里安冷冷地注视他。
“说完了吗?”
勒普站直,“说完了,长官。”
他做好了被责骂的后果,整个人像压到最低点的弹簧,紧绷得随时都要把自己弹飞出去。
但他的上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完了就先回去。”
“距离明天的早会还剩两小时十分钟,你打算在会上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