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光线从来人压低的帽檐上掠过,浮光掠影般留下道道斑驳的光纹。
睡在隔间的军士,早已习惯了午夜例行公事的巡逻,作为回应的,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
“因为是那种跟军队毫无关联的家庭,尽管在军校时就表现出过人天赋,也没收到太多重视。我教官就说过,像这种人,有个专属学名:耗材。能在军团留下,甚至进入议政厅的,只有议政厅那些大臣的直系。”
走在前方的巡逻兵,瞧见了来人藏在阴影下的正脸。她啊了声,正要放下烛台行礼,就被叫住了。
听完来意,巡逻兵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人的姓名登记下来,将他带到舱道尽头旁左边的隔间前,打开那只沉重门锁。
哈鲁马还在继续。
“就算是高级耗材,性质仍是耗材。注定无法跟直系相提并论。但大家对他的印象不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时候,还是小队长的艾德里安,经常和军需部的梅科雷哲肯来往。你们可能不认识梅科,你们入伍的时候,梅科已经……反正,只要知道这个人是托库戈大公妹妹的第二个孙子,是艾德里安的堂兄就行了。”
“……是。”
“艾德里安和梅科是同一所军校毕业的前后辈。艾德里安有木属魔法,成为小队长没多久就通过几次小规模作战成为少尉,梅科没有魔属,还是中士。
议政厅那边,原本一直在提拔梅科。如果按正常速度来看,梅科的晋升不慢。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托库戈大公让艾德里安越过梅科,当上了少校,梅科比他先入伍,却止步中尉。
这期间,艾德里安少校的位置并不稳固。
大家都觉得艾德里安是通过讨好大公府得来的。
直到上个月的军事演练,负责女王号蔬菜供给的梅科中尉,爆出了运输蔬菜的货舱底部沾有黑骨瘤虫的事,内部才没再提出反对。
“不过,也有人说,梅科中尉对待工作勤勉,不太会弄出这么大的篓子,怀疑被人陷害。”
而陷害他的人,除了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艾德里安,不作他想。
两名中士都知道黑骨瘤虫的危害,但他们还没经历过。
一直没吭声的中士插嘴道,“就是说艾德里安少校出卖了梅科中尉,换来晋升?”
“差不多。”
“那梅科中尉现在在哪?”
坐在左边隔间内那张小床上的青年,有一张招兵画报上那种脸,方脸黑皮,浓眉大眼,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长相。
禁闭室没有白天,人只要呆上几天,对时间的感知就会迅速下降。
青年呆的比勒普更久,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午夜也没能入睡。
听到开锁声,立刻循声望去,见到巡逻兵带着一名身形清癯的男人走进来。
“梅科中尉,是我。”
维尔福摘下军帽,让自己的斑白双鬓暴露在烛光下。
*
今天是最后一天。
伊荷洗漱完毕后,就换回了常服,将备用军服叠好放在床头,准备向艾德里安请别,走到门外才发现,艾德里安已经不在套间了。
餐桌上放了两只罐头、一个开罐器和一副餐具。
她拿起开罐器看了看,向门口新来的值勤守卫打听,才得知艾德里安去参加早会了,于是拜托守卫带自己先去搜查部。
守卫大概被嘱咐了什么,没有拒绝。
搜查部的大厅里,这会儿排队的人不多,只有窗口人员在。
伊荷把挎包交上去,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合格的回复。
坐在窗口后的男兵看了眼她的打扮,递来一张申请表,“名字,部门,军衔,申请几点的军艇,现在出发,包可以还您。晚点的
话,要到临出发前十五分钟才能领回。”
伊荷接过申请表,没有马上填写。
她把申请表放进口袋,看了眼还在大厅外等待的守卫,对男兵道,“您看到那边的女生了吗?”
男兵撇了眼,“怎么了。”
“她是我的朋友,”伊荷说到这,观察了下男兵的脸色,确定他不认识对方,用了一副为难的语气,“我们最近在冷战,我想这次休假给她买点什么作为赔礼。但她喜欢的那家甜品店,营业时间不稳定。我想算下申请几点的军艇能在返回时买到,在我决定好之前,如果她来问您,可以帮我拖一下吗?说我去盥洗室就好。”
男兵:“……”
男兵有点无奈,但还是道,“速度快点。”
伊荷笑道:“谢谢您!”
她离开座位,趁女兵不注意,从另一边出口离开,换了刚才那名男兵的脸,前往医务室。
昨天那个哈鲁马,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她还没问,艾德里安就来了。他们当时的俱乐部在十楼,那么最近的医务室在……
伊荷站在楼道前,查看鸟瞰图。
这里。
她朝七楼走去。
七楼医务室
正值早会时间,哈鲁马的两名跟班都回去接受训练了,女王号的早会,对哈鲁马而言,是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的。再加上他的手指骨折了,脸上又有淤青,不想被人议论,干脆就不去了。因此,这会儿他正躺在靠窗那张病床上呼呼大睡。
伊荷一间间医务室走过去。好在七楼的医务室只有五间,她问到第三间时,就找到了还在睡觉的哈鲁马。
她轻轻拉开床帘,俯视躺在床上的青年。
不知为何,这一幕令她感到似曾相识。
当时,梅科发作前,她为他强行拔除黑骨瘤虫时,似乎也是一样的站位。
哈鲁马嗅到了一点柚叶味。
他感觉鼻子有点痒,翻身打了个喷嚏,朦朦胧胧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床前。
是那两个跟班其中之一吗?
哈鲁马想着,正要像往常一样吩咐对方给自己倒水,就感到哪里不对——他的跟班,好像没有这个高来着——哈鲁马一下子清醒了。
他连滚带爬从床上跳下来,还没站稳,就挨了一记暴栗,“我送你入伍,你就是这么给我丢人的?”
哈鲁马:“……?”
他捂住后脑勺,再次望向前方,这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岳父,维尔福莱尼少校。
哈鲁马差点喜极而泣。
“父亲,您总算来了!”
哈鲁马举着自己打了石膏的手,恨不得长了八张嘴,赶紧把最近军舰上发生的事告诉维尔福,但他还没张口,就发现维尔福不是一个人来的,艾德里安、副舰长、军需部部长还有不少部门的长官都站在他身后,正脸色尴尬地看着岳父打女婿的一幕。
维尔福没有艾德里安打得凶,但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本来没多痛都因为自尊受损变得疼痛起来。
但对面是他的岳父,哈鲁马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被迫挨打。
副舰长看不下去,出面劝道,“算了,维尔福。哈鲁马也不是故意的。”
维尔福没听,嘴里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女婿身上砸。
副舰长没办法,只好走到人群前方那位少校身旁,压低声道,“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维尔福。
他不是没看到副舰长和自己说话时,维尔福巧妙地停顿,就是故意在等自己开口。
但他没有。
维尔福意识到这点,揍哈鲁马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哈鲁马也从原本能忍住,后面痛得不行,才开始呼痛起来。
艾德里安欣赏了一个多小时,等这位中年人有点打累了,哈鲁马喉咙也哑了,周围人都不敢再劝,才漫不经心道,“行了。”
维尔福像不得劲那样对自己女婿补了一脚,重重呸了声,然后看向艾德里安,摘下军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发生了这种事,都是我没好好管教的缘故。这小子没读过几年书就结了婚,大约是见到美人心生向往,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回去以后,我一定会让他好好跟着我女儿上礼仪课。”
几句话,就把哈鲁马带人骚扰艾德里安女伴,险些把人和守卫一起带走,定义为不懂社交的小事。
第200章 九周目(十二)
维尔福意识到这点,揍哈鲁马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哈鲁马也从原本能忍住,后面痛得不行,才开始呼痛起来。
艾德里安欣赏了一个多小时,等这位中年人有点打累了,哈鲁马喉咙也哑了,周围人都不敢再劝,才漫不经心道,“行了。”
维尔福像不得劲那样对自己女婿补了一脚,重重呸了声,然后看向艾德里安,摘下军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发生了这种事,都是我没好好管教的缘故。这小子没读过几年书就结了婚,大约是见到美人心生向往,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回去以后,我一定会让他好好跟着我女儿上礼仪课。”
几句话,就把哈鲁马带人骚扰艾德里安女伴,险些把人和守卫一起带走,定义为不懂社交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