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玩了。”
他拉下她擦眼的手,在女生乐不可支的笑脸里,不自觉摩挲了下她的手套束边,在对方准备抽回时,又松开,故作不在意般打量了眼她的打扮,“今天怎么穿得那么隆重?”
站在远处觉得还好,走近才发现连项链和手套都带上,比第一次去旅馆那天还夸张。
是为了见他吗?
“是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吗?”
“你说这个?”
伊荷展示了下自己的手套,没注意到对方抿着嘴,有点不安的脸色,语气自然道,“是为了考试啦考试。”
以为会听到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名字的塞维听到这话,愣了下,“什么?”
伊荷也很吃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塞维:“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你在旅馆穿裤子的时候,不是问我下周有什么安排吗,我就说——”
塞维连忙捂住她的嘴,但为时已晚,周围正忙着砍价的游客和忙着吆喝的摊主都停下了正在忙的事,满脸八卦地望来,仿佛生怕错过什么精彩话题。
塞维拉着伊荷跑出小吃街很远,还能感觉到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
走到开阔的街道上,他才敢松开对方的手,没好气道,“拜托你说话前看下场合!”
“记性差的话,就要做好被挖坑的觉悟呀。”
伊荷很无辜。
塞维看她那么事不关己就来气,说得旅馆是他一个人去的一样。五月以后,每次去找伊荷,不知怎么七拐八拐,最后的目的地都成了酒店或旅馆,现在已经到了一看见她,他就落到下意识寻找视野范围住宿的地步了。
这么隐秘的感受,他当然不会告诉伊荷。
不然她肯定得意坏了。
但是可以拿来玩点有意思的。
塞维走上前,用力勾了下女生的脖子,在对方不满地瞪视里,朝对方努了努嘴,“喂,看到对面是哪里吗?”
伊荷正要丢开塞维的手,闻言抬头,一座装潢雅致的三层旅店出现在视野尽头,塞维还贴在她耳边继续,“再乱说话,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口气好大。
伊荷眼也不眨地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找准痛点拧住,翻转,“这么容易就被我制服的人,还是先想想如何锻炼身体比较实际。”
塞维嘴角抽搐了下。
他从小就知道伊荷力气很大,这倒不是坏事,但是作用到自己身上就很疼了。好在他早就习惯了,疼得要命也不吭声,还撑住膝盖凑过去,“好不好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伊荷:“……”
她啪地推开他的脸。
塞维闷声笑起来,好像刚才被掐出青紫的人不是自己。
两个人从小吃街后方那条街道绕回去。
“所以到底是什么考试?”
塞维还是没放过这个问题。
伊荷道:“魔法塔测试。”
“魔法塔……”
塞维听过这个测试,文理中学时也有不少人去过,他没有魔属就没去报。
不过听说那些有魔属的同学最后通过测试,最后考上魔法学院的人也不多,他朋友派伯算一个。
魔法学院和那种短期培训班不同,不能边上班边上学,他想到什么,“你要辞职?”
曼瑙街头有那种高出地面几十公分的堤坝,据说是为了防海浪的,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每到夏天附近都会淹上一次。
伊荷踩着圆柱形的堤坝,伸出手,一边保持平衡一边往前走,“我打算做到八月底。”
这话就是不否认了。
塞维见过伊荷使用魔力,如果说派伯通过魔法塔测试时,和自己一样,只是粗浅地读过魔法科普书,那她就是那种能挂牌工作的巫师。
伊荷去魔法学院的话,也会认识跟她一样的巫师吧。
在学院待过的巫师和只有魔属的巫师是不一样的,即使是圣殿骑士,也无法做到像学院派巫师那样自如地运用魔力,巫师的未来,注定和普通人没有多少重合点。骑士学院的巫师讲师,除了工作,平时也不跟他们来往。
塞维还以为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拥有魔属,没想到会走到这步,心情有点复杂,“他们知道了吗?”
他说的是诊所的人。
“还没有。”伊荷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堤坝,“成绩都还没出来,等出来了,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堤坝是一段段拼凑起来的。
塞维正要说什么,就见已经走到一段堤坝末尾的女生,朝自己抬头笑道,“我想第一个告诉你。”
塞维顿了顿,别过脸,轻哼一声,“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就那么得意。”
“因为我很了解自己嘛。”
“我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伊荷说着,就要跳回地面。
不知踩到什么,她脚尖打滑了下,朝海的那一侧笔直倒去。
塞维瞥了眼,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捞她,就见到女生的腰上缠了两圈透明澄亮的水线,另一头绑在堤坝上,水线稳稳地拖住她的身体。就算他放手,她也不会掉进大海。
塞维动作微怔。
伊荷也在看他,“要收手吗?”她意有所指道,“我可以自救。”
“不用。”
塞维抿了抿唇,加了一只手,攥紧伊荷的手腕,用手肘当支点,坚持往上拖。
好不容易把人拖回地面,手腕也磨破了,整个人累得歪在地上,嘴里还在喘气,“以、以后、不许……不许踩……踩堤坝上……”
多来几次,他会累死的。
伊荷走到少年边上,“心情好点了?”
塞维以为她在开玩笑,看了眼女生好整以暇的表情,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都不禁迷惑了。
“谁会用这种方式放松心情啊!
”
“还有,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你脸上写着啊。”伊荷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帮他疗愈手腕的伤口,顶着对方有些出神地注视道,“你现在的脸色,比刚才听到我去参加魔法塔考试时好多了。”
塞维哽了下。
他都不知道说对方太过敏锐还是别的。
“我才没有。”
“好吧,那当我看错了。”
对方从善如流的回答显得他更加无理取闹了。
塞维有点不爽地拍了拍腿上的灰,本来还在考虑她成为巫师后会不会走上和自己背道而驰的远方,现在也提不起那种严肃的心情了。
……这么说好像还真有效果。
啊啊,想想更生气了。
因为就在学院附近,小吃摊摆不了太长,他们从后面的街道绕过去,尽管走得不快,砖楼还是很快就出现在视线尽头。
伊荷看了眼天色,“就到这里分开吧,南茜她们还在等我,要是离开太久会被误会的。”
塞维其实还想跟她腻歪一会儿,但前面已经没路了。他故作嫌弃地撇了下嘴,“说得好像谁稀罕你送一样。”
伊荷没有在意。
她挥挥手就要转身,对方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
“刚才那个男人,不要搭理。”
“哪个……?”
塞维习惯性的撇嘴,还说别人记性差呢。
“就是你跟你同事买麻薯的时候遇到那个男人,如果他再来骚扰你,就让他滚。那个人以前欺负过巴顿,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添油加醋地把前面和伊荷搭讪地那个男的过去种种恶劣事迹说了,言谈间非常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尽管当时他这么做时没想过拿来当勋章,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不是吗?
不争取就什么都没了。
要不是塞维提起,伊荷都要忘了那号人了。
她思忖了会儿,才想起来。
“那个啊,知道了。”
本来就不是多重要的人,以后也不会有见面机会。
塞维见状,稍微满意了点。
他打算目送她离开再上楼的,但他看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女生拿了什么跑过来,塞到他怀里,丢下一句考核加油又走了。
塞维:?
他低头看去,一盒刷满椰蓉的麻薯正整整齐齐摆在纸质餐盒里。
“什么啊。”
原来真的觉得他没吃饱饭啊。
感到被看低的同时,塞维又忍不住笑出来。
因为对未来的担忧还有乱七八糟的事而微微酸涩的心脏仿佛被泡进了热水里,一切难以言喻的褶皱都被温暖的水温一点点抚平了。
这是他们在这个时空最后一次见面。
再得到伊荷的消息是在第五天上午。
塞维从圣德莱尓大教堂的考场出来的时候,在巴顿递来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本市某街头巫师内斗,死伤惨重,一护士遇害》。
夹缝是几条寻人启事、小型广告、以及婚宴讣告。
其中由帕诺诊所刊登的那条讣告上,伊荷柯兰尼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