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事情也不过只能在上官栩心中来回反复想,真正能解答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在阿筝丢失的记忆中。
所以现在她一定要尽快帮阿筝恢复记忆,知晓来龙去脉之后方可重新拿回主动权。
那话之后,房中的二人沉默了一阵。
“娘娘要回宫了?”徐卿安转了会儿茶杯后蓦地问道。
上官栩疑惑,尚不知他此问的意义。
徐卿安也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道:“上官大人清白得以恢复,马上就能回府,阿筝娘子的伤势也好了不少,之后需要静养也当是在宫中更为妥帖,如今娘娘身边的危机尽数解除,不该回宫了么?”
上官栩轻嗯:“是要提上章程了,怎么,你有事?”
徐卿安望天长叹一声:“舍不得娘娘罢了。”他移眼过去,又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娘娘呢,娘娘可舍得?”
舍不舍得这样与他如偷情一般的夜间相见?
上官栩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谈什么舍不舍得,倒不如问问她,这般夜里与他周旋可是会觉得累得慌?
可是上官栩依旧向他倾身过去,手肘支在案上,手背撑着腮,一双含情眼似嗔非嗔:“你说,这问我该如何回答你是好?我入大安国寺本就是因我阿兄的事,而我离去回宫便说明我阿兄已经脱险,你问我舍不舍得,我若说不舍得,岂非就是将你我之间的相处建立在我阿兄的苦难上?”
徐卿安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回来,垂眸沉吟一瞬,失笑道:“娘娘说得是,是臣浅薄了。”
而他挑了挑眉,再道:“那便不与娘娘玩笑了,娘娘既要回宫,那我们便不如趁着今夜把之后的计划打算好,毕竟说不定今夜就是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夜会了。”
上官栩配合扬眉道:“好啊,良辰美景嘛,当是不能辜负。只是不知徐卿想计划什么?”
徐卿安故作惊讶:“臣想计划什么?这问题不应该臣来问娘娘么?”他笑,“娘娘是君,臣应该听娘娘的才是。”
“哦——”上官栩恍然大悟般,“我这不是想着我们二人相处之间,期间情意早已不分什么君臣了嘛。”
徐卿安拳头攥紧,几乎切齿道:“原来娘娘是这样想的,倒是臣想得生疏了。”
上官栩勾唇轻笑一声。
她叹道:“虽然阿兄和阿筝都已脱险,但这次经历实在太险我迟迟难以回神,便是现在都仍处在后怕中,也就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之后的事,不过徐卿今日这问……可是心中已有了打算?”
上官栩心中所想当然不是她所说的那般,纵是近段时间的遭遇的确让她后怕,但她也只会想着在接下来的斗争如何先发制人,又怎会因这番挫折而失了心志。
她对徐卿安这样说无非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哪些底牌罢了,他的背景越来越深不可测,她需要探一探他的底。
徐卿安看着她,眸光晦暗,她这般姿态,这般感叹,让他实在看不清她的想法。
或许因为上官栎在她心中太过重要吧,这才一时让她乱了心绪,毕竟那晚,她都因上官栎向他许下了男女之事。
徐卿安心中又是一股自嘲翻涌。
她不是没有心的,她只是没有将心放在他身上罢了。
徐卿安将视线从她面上移回,沉吟片刻后答她的话道:“臣心中倒是有个想法。”
“哦?是什么?”上官栩目光殷切地望着他。
徐卿安回望过去,神色淡淡道:“娘娘可还记得之前臣在净明寺后山上向娘娘的提议?”
上官栩仔细回想。
徐卿安道:“御史台苏中丞,臣以前的官长,苏行正。”
上官栩想起,那时御史台因他在三司会审上的那一席话乱了一阵,而他也在净明寺后山提过,借御史台之乱向里深挖,将刘昌之案的幕后苏然拉下水,只是那时上官栩顾忌到和苏望之间的势力悬殊,害怕招架不住他的反击才止了这个计划。
而如今他再度提起,朝局已有了些改变不说,便是她知道的他背后的势力,猜测他或许还真有办法对付苏然。
见上官栩没有反驳,仍有让他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徐卿安便继续道:“当初臣初提及此想法时,娘娘以苏相势大,不堪受其反扑为由将这计划暂时压了下去,然而如今,臣却觉得是时候了。”
“御史台虽因为刘昌的案子乱了一阵,但也终归会恢复过来,娘娘不可能一直以刘昌案为凭由让御史台不涉朝廷大事,况且先有陈峰那个替死鬼出来,又有江南水运那位苏中丞出面安抚民心,御史台恢复以往势力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届时苏相与娘娘之间差距便又会拉大。”
“而这几月来,娘娘行的那些事情其实已经从不同的方面对他的势力进行削弱,所以当下之际就是要趁热打铁,不可遇难而退。再加上上官大人的事,娘娘应该也已经看出来,苏相此人一旦下手就是下死手,快而狠的同时不会顾念任何亲缘关系,所以娘娘不管是为了抢占先机,还是保全自己,这一次都该对他的左膀右臂予以动作了。”
上官栩:“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觉得苏行正并不好动,苏相没那么容易放弃他的。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想法?”
饶是他说得再有理有据,她不忘试探。
徐卿安眸子幽沉,眉间隐隐带上郁色,他道:“我想先问一问娘娘,娘娘想怎样对付他?是想依律惩处,还是念及旧情,只想打击他,令他失势,从而给他留条活路?”
“你问的这话没有意义。”
“哦?”
上官栩向徐卿安看去,平声静气道:“只要你能找出能够定死在他身上的罪名,他便没有活路,无论是什么罪,有他的那位三叔父在,他都没有活路的。”
徐卿安垂眸,深深长呼一次,似惋惜似叹:“是啊,有他那位三叔父在,有他四哥的例子在,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活路的。”
然而他也不该有活路。
徐卿安抬眼,无比正色:“那臣便与娘娘说说,臣对他的打算吧。”
第46章
那几桩案子结案后,上官栎就从大理寺狱回了府,而大安国寺这边,上官栩也诵了几日经,如今上官栎得以恢复清白,她自也可以回宫了。
只是在此之前,她先改道去了一趟上官府。毕竟上官栎这样一遭也算生死一遭,又才从狱中出来,纵是知道他身体没遭受伤害,但她也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看。
但在去程的路上,上官栩坐于马车中,一直想着那夜他对她说的话。
下一步他已打算直接对苏然动手,且他也将要用的证据准备好。
这次江南水运虽是苏然出了头,帮助稳定了江南局势,但也因此他将自己置身到了世人面前,他将他自己捧得有多高,之后便摔得有多惨。
这次江南几大船商家主齐齐上京向苏相讨说法,徐卿安便趁其后方空虚,查到了这几年来船商和苏然之间的利益往来,而苏然此前却才代表苏氏发声说苏家与那几家船商不过只有买卖关系,除此以外并无牵扯,故而如此欺瞒民众之事一旦暴露,苏然必会受到反噬。
这些年来,苏望在外一直以苏家家训约束自身和苏氏子弟,整个苏氏上下在外人看来都是品
行端正、风清气正之辈,所以徐卿安这一计只要一施成,那么苏然定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声讨。
只是上官栩现在还关注着一件事,徐卿安到底是如何查到苏然和船商之间的利益往来的?这样的秘辛他竟然能说查到就查到。
他当真就如暗处的阴鬼一样,洞悉了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所以他自身背后又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呢?
——
那几桩案子了结后,刑部的事务瞬间少了许多,今日徐卿安也得以早些下值。
只是方才出官署,就见苏然向他走了过来。
“徐大人。”
“苏中丞?”
苏然微笑地向他见礼道:“恰逢今日下值早,可能邀请徐大人去府上一叙?”
徐卿安心中奇怪,但并未显露在脸上,笑道:“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竟得苏中丞相邀。”
苏然道:“是叔父,叔父想请徐大人过府一叙。”他目色诚恳,“他想和徐大人好好谈一谈。”
——
进入苏府,一路上遇见的仆从都对徐卿安礼遇有佳,看起来倒真像是对待贵客的表现,而踏入议事厅之后,徐卿安要落座的位置上更是早已摆满各色时令水果和糕点,还有那正在炉中烹煮的茶,也是清香缕缕、沁人心脾。
苏望本坐在位上等候,见徐卿安进来便立马带起笑,慈眉善目地请他入座。
“不知徐大人喜好,便只备了些茶点。”他贴心问,“徐大人可有偏好的吃食?现下时辰,恰好一会儿可以一起用晚膳。”
“让苏公久等了。”徐卿安先向他见礼,然后却并不会答他的话道,“不知苏公今日叫下官来是何话想说与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