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自是节省时间,苏望笑一下,也不再和他周旋。
苏望道:“之前贤婿的事多亏徐大人及时发现其它相似的案子,这才得以在时间上进行缓冲,让贤婿有了转圜的机会。”
“只是不知徐大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一下找出几桩相似的案子呢?”
徐卿安饮了口茶,在他的试探下坦然道:“苏公高看下官了,下官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几桩相似的案子?不过是下官之前见要到雨季了,便担心大雨降灾,毁房毁路,这才提前了解了一些。”
“苏公也知道,下官之前任职御史台,身上就还担着些御史的毛病,总爱去关注着其它的人,结果谁知这就恰好帮到了上官大人,不过上官大人本就是清白之人,下官也是不敢居功的。”说着,徐卿安笑了笑,略显惭愧地垂下眸。
苏望含笑望着,神色如常:“徐大人谦虚了,要我说应该让明樾好好宴请徐大人一番才是。”
徐卿安拱手:“下官着实不敢当。”
苏望:“徐大人之后是何打算?可有想过离开刑部,去其它感兴趣的衙门任职?”
离开刑部……他这是再试探他愿不愿意离开上官栩,转头到他苏氏的门下。
徐卿安勾唇,冷冷笑了下,然后抬眸答道:“倒是没有细想过,既入朝廷任职为官,那自然是朝廷需要下官去哪儿下官便去哪儿了。”
见他似有婉拒之意,苏望再耐着性子道:“朝官那么多,并非人人都能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的,徐大人如今年轻,又是双元之才,要尽早选对适合自己的道路才能算才有所用啊。”
徐卿安请教:“不知苏公觉得哪条道路是适合下官的?”
苏望语重心长:“官场之上,形势复杂,首要的就是要选择一位资历深厚、能看透其中玄机的引路人。”
徐卿安受教般点头,却道:“然后呢?”
苏望顿时攥紧拳头。
他知道,这人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断然不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故意不接他的话茬罢了。
苏望敛下笑意:“所以徐大人觉得当下你所选的那个人,能做你的靠山,能引你的路么?”
“下官当下所选的人……?”徐卿安仍是装傻充愣,笑问,“下官选的谁啊?”
苏望的气一下在胸腔中冲了起来,自他成为首相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打这些官腔!
“好了,徐大人莫要再装糊涂了。”他也不再和风细雨地与徐卿安说话,“你当真觉得你跟着太后与我作对会有好下场么?她把你当刀剑使,但可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啊。”
“苏公缘何就认为她就给不了下官想要的?”徐卿安立马道,“苏公又真的知道下官想要的是什么么?”
苏望蹙眉:“你想要什么?”
徐卿安嗤笑:“看,苏公也对自己的答案不自信,不然也不会这样问我。”
苏望解释:“我这样问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只有你我互相交心了,一切才能事半功倍。”
徐卿安:“可我若说,无论如何,苏公都不可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呢?”
他想让他死!
看着徐卿安渐冷的眼神,苏望愈发猜不透他想要的,可就算他说得这般果决,但入仕为官想要的也不过那几样。
他猜测道:“你想要相位?”又想了想,继续道,“是大胆了些,但人有野心也属正常,况且大晋实行的是群相制,徐大人若有此野心,也未尝不可实现。”
可是徐卿安依旧没有表态,甚至神色都没有因他的话而变化一二。
苏望皱眉一瞬,忽而想到什么讥讽道:“莫非你求得是宫里的那位?”
徐卿安定眸看去,声音不疾不徐道:“苏公当真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经历得多些,什么猜测都能想出来。”
苏望:“不然我实在不知,你为何不愿接受我的想法入我门下,要知道,天下士子如过江之鲫,有多少人光是对我苏氏一门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可你竟毫不在意。”
“大概是苏公德高望重,是高高在上的圣洁之人,下官生于微末,见过许多腌臜之事,便与苏公的理想所求不同,难以契合罢。”徐卿安站起身,端起那杯茶道,“今日得苏公相邀,下官受宠若惊,然也实在难达苏公之意,故而只能以茶代酒,谢过苏公好意了。”
苏望寒眸冷声:“你想好了?”
徐卿安微微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茶杯,拱手向他行了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守在门外的苏然见房中出来的只徐卿安一人,心中一凛,当下就知道了结果。
待苏然转身进门走上前时,见苏望捏着茶杯,静默地坐着,周身却有一股怒气。
“可惜,本看他才能卓绝,想好好培养他一番,可惜啊可惜啊。”话落,苏望仰头将茶饮尽。
“笃”的一声重响,茶杯被倒扣在了案上。
——
徐卿安到了苏府外,骑上马,干脆离去。
在苏然来寻他时,他便大致猜测出了苏望邀他来此的目的。
他不会由苏望拉拢,但他来此也只是为了看看苏望的丑态。
被威胁到了么?可是一切还没结束呢。
徐卿安遛马在路上,见大路前方有车马队伍运着重物,行动缓慢,他不欲多等调转了马头,拐进了一旁的巷道。
巷道窄小,安静。
不,是异常的安静,徐卿安抬眼看向了周围。
天光未尽,一间阁楼射来一缕刺眼的白光。
徐卿安眼眸一闭,心下立马就道了句不好,果然那一瞬间就有短箭向他袭来,他忙一侧身,顺势翻身下马,但仍躲闪不及,脸颊侧被划出一道血痕。
紧接着又是两支箭射来,好在他下马时拔下了拴在马上的剑,挥剑挡了挡将暗箭纷纷打在地上。
再是一波箭雨,这一次他看准时机,伸手握住两支,然后向那射箭处挥一用力,将箭还了回去。
伴着两声痛苦的闷声,阁楼的窗栏上浸出鲜血。
暗箭停下,又忽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眨眼时间,徐卿安周围就围满了一群持刀的黑衣人。
不待丝毫
废话,一群人齐齐持刀向他砍去。
徐卿安一一躲闪,格挡,反击。
他穿行于刀剑下,俯腰,仰身,再寻来人空当,或用剑划,或用脚踹,将那些杀招步步化解。
脸侧的伤痕有些刺眼,然而那些的鲜血飞溅在脸上,却也使得他整张脸气韵趋于平衡,破碎与狞厉共存。
徐卿安手下亦不容情,那些人对他使杀招,他也不留余地。
片刻之后,刚才涌出一群的杀手就已躺了一半,而徐卿安除脸侧那一处伤痕外再无其他伤势。
徐卿安站在一片死尸中间,眉骨上和剑身一样都挂着血,目中森寒,望着周围的人。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外围杀手已不敢上前。
就在这打斗停息的时间里,外面大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样?死了没?”
那声音原本带着笑,但那说话的人却在进到巷道的那一刻顿时哑了声。
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只因他要杀的人不仅好端端地在那儿站着,还把他派出去的人杀了一半。
血污遍地,中间那人持剑而立,恍若阎罗。
后进来的几人没有蒙面,也没有穿黑衣,徐卿安记得,他们就是刚才挡在大路中间的车队里的人。
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
他冷冷一笑。
来人慌忙道:“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又一波攻势向徐卿安袭去,后来的人掐着指尖等候,只因他已露了相,这人就非杀不可了,然而他之前没想到的是,徐卿安竟这般厉害,弓弩手没杀了他,十来个杀手也没杀了他。
他内心莫名慌张。
果然,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股风袭来,带着哀嚎声,有两个刺客被踹到他脚下,他慌忙抬眼,却见一带血长剑向他刺来。
一切太快,脚下都来不及躲闪,肩就被人钳住,脖颈上架起了一柄剑。
“饶饶饶命。”如此境况下,被挟持的那人脱口而出。
而其余跟随他进来的几人也都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饶命?”徐卿安冰冷的声音说在他耳侧,“你刚才让他们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让他们饶我的命?”
脖颈上的剑慢慢划动,刺痛由浅入深。
“去死吧。”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被钳住的人闭眼大喊。
身后人的动作果然停下。
那人便又立马补充道:“我是在江南做船运生意的,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徐卿安呢喃:“江南水运……”
“对对。”船商见有希望连连应声,“他、他也是做船运生意的,我们江南几家都可以给你钱。”
徐卿安瞧了一眼船商所指的几人,那几人和被他钳制住的这人一样衣着华贵,一身绫罗绸缎,但其中一人的衣料却在其中还要更胜一筹,当是那几大船商中某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