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联合围剿。
他心生一计,然表面又对船商的条件无动于衷道:“江南的事我听说了,你们几家船商最近耗损严重,市场也丢了不少,恐怕账本上全是赤字了吧,你们还有钱给我?”
“当然不是!”前面的船商站出来说话,“虽今年亏了些,但家底还在,不至于如大人说得那般捉襟见肘。”
徐卿安:“账本给我看。”
几人一顿。
徐卿安冷笑:“空口无凭,还谈什么条件,我现在就杀了他。”
“诶诶!我有我有。”有船商喊道。
几家家主一齐上京,账本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是随身携带,徐卿安一诈果然就诈了出来。
他停下动作,见前面的人从怀中掏出账本,不容拒绝道:“翻开,上前。”
那人照做。
这账本若为真,则是打击苏然的另一力证。
徐卿安仔细辨别着。
然而突然一阵风,那账本纸张突然翻动,徐卿安眼眸一觑,跟着迷糊,下一刻那人就握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向他撒去。
距离太近,徐卿安纵是及时躲避也挡不住一部分粉末砸入眼中。
眼前白茫一片,随之就是眼球剧痛。
那人撒得不甚讲究,被钳制在徐卿安手中的人也中了招,连连哀嚎几声。
可是他看准的就是这个时机,挥手让那些杀手上前去。
好在徐卿安还能听见,见一旁的人冲来忙转了手中按着那人的方向,将他一脚朝那些杀手踢了出去,随即便往反方向跑。
一路穿过了几个巷子,徐卿安中途也试探着睁了几次眼。
好在视线虽模糊,但用来辨路却是够了。
但不好的就是刚才砸在他脸上的粉末。
那粉末一部分进了他的眼眶,一部分随着他的鼻息被他吸入了体内,渐渐的,他觉得自己胸腔之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燥意,浑身闷热。
这样的身体反应对他的奔袭过程中的动作自然会有影响,然而更多的当是与他体内余毒的纠缠。
他体内之毒性寒,碰上这样的阳性药物只会两两相激,加剧反噬。
他已有些定不下神。
浑浑噩噩间,他看见一座府宅院落里的一棵大树,郁郁葱葱,高耸多枝。
身后的人还追着他,他迟疑一瞬,闭眼微微缓了心神后,踩着墙一下翻进了那座府宅中。
——
因许久未曾回过上官府,这次又逢那样的险情,上官栩再与上官栎见面时自然就要多寒暄一阵。
适才说完话,兄妹二人定下晚上要一起用晚膳,上官栎便先出去向下人吩咐了一些事,而趁着这个空隙的时间,青禾从外面进来,附耳向上官栩说了句话。
上官栩闻言微露惊色:“还醒着么?”
青禾颔首:“醒着的,从外表看伤得应该并不严重,只脸上挂了彩,不过眼睛好像出了问题。”
上官栩起身:“走,去看看。”
第47章
上官栎方从院中回来,便见上官栩从屋中出来了。
他便问了句:“怎么了阿栩?是又想起什么晚膳想吃的么?尽管告诉阿兄,阿兄去安排。”
上官栩微微笑道:“不是,但也真有一事想要麻烦阿兄。”
“何事?”
“我许久未回府了,想去以前自己的院中单独待一会儿。”
上官栎了然:“好,我这就吩咐下去,不会让人去打扰你。”
上官栩莞尔:“多谢阿兄。”
——
上官府外,那群追杀徐卿安的人从巷中拐出来后就不见徐卿安的人影。
领头的那人把周围都看了看,啐了声:“跑得还真快。”又往一个方向招手,“往那边追。”
刚才同样被白色粉末迷了眼的那船商伸手拉着他:“等等!”他揉了揉眼睛,“解药先给我。”
“什么解药?”
“你刚撒的药粉的解药!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我只觉脸热胸燥的。”
那人笑得揶揄:“要解药?去趟平康坊就行了。”
那船商骤然醒悟:“你……”
那人无所谓道:“抓着什么就撒什么了,不然怎么救你?”又正色说,“如今我们已然露了相,还是得赶快将那人找到,不然后患无穷。苏五郎说了,江南之事就是因为太后和苏公斗法才牵连到了我们,而那个人是太后近臣定然出了不少主意,我们自是要和苏公站在一起的,那么就要往太后那边下手了。”
“先追。”
——
上官府内,上官栩听了青禾说的来龙去脉。
那时青禾正在上官栩原来的院子里取东西却见院墙下瘫坐着一个衣着上满是血的青年人。
她心下一紧,本想转身就出去喊人却先闻了一声“青禾掌事”。
那声音熟悉且无恶意,她这才使了胆子向墙边的人走去,而看清他面容之后更是一惊:“徐大人!”
青禾向上官栩道:“他说被人暗算追杀,眼睛又被粉末伤了,便不得不寻了一间院子暂避。”
上官栩笑一声,心道他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然而转念又想是何人这样大张旗鼓地追杀他。
上官栩道:“追杀他的人一定会跟着过来,你拿我令牌让府外羽林卫去查查周边有无可疑之人,一旦发现,及时拿下,最好要活口。”
青禾颔首应声。
——
房中,徐卿安瘫坐在榻边,胸膛起伏剧烈,呼吸声
明显。
他到底是经过人事的男人,过了这么阵,也已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向他撒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了。
那群船商生活奢靡,就是因为船运大事到了京城,也不忘纵情声色、走马章台。
而如平康坊那样的地方,最是不缺助兴的药物。
房门开启一瞬,外面灯笼中光刺进来,斜靠着床榻的徐卿安被晃了眼,下意识地提起袖袍挡了一下,又在隐约之中看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他蹬了蹬腿,张臂一挥:“出去!”
纵然体内之毒与那药药性相斥,但两者相抗,自身精力亦会耗损不少,如此那药物还是会侵蚀到身体中。
徐卿安脑中浑浑噩噩,喉咙干燥,全身燥热,神志几近崩溃,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女子,便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全身忙往一团缩了缩。
然而又转念一想,他已躲过他们的追杀,现在是在上官府中啊。
思及此,徐卿安定了一瞬,然后全身心地松了一口气。
当是她来了。
他卸了刚才的抗拒,抬起湿润双眸向来人望去,睫毛带水,眼尾尽是绯红色,又扯出笑道:“娘娘。”
上官栩走到他身前一两尺的地方停下,饶是青禾已经说过他的情况,但真当她亲眼见到时还是被他的状态惊到。
他浑身都带着血,但脸上的血刺目程度尤甚,与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其实他骨相偏冷,平日若不是常带着笑,他周身气质应是更偏清冷疏离,如今在血色的点衬下,他的那种冷冽气质更是被激了出来,可偏他又因眼睛受了伤,两眼含了雾,带起了一些破碎感。
而比起他的狼狈,他身前的女郎依旧端庄优雅,一站一瘫,清浊两分。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上官栩见状蹙了眉,言语中不由得带上关切。
徐卿安带着微颤的喘息叹口气:“一时大意,让娘娘见笑了。”
上官栩问:“身上可有受伤?”
徐卿安将脸一扬,侧面向她:“身上没有,就脸上伤了一处,娘娘可要仔细看看?”
他本刻意打趣,也想借此提一提自己的精力,谁知话一刚落,他便觉眼前光影微动,冰凉而纤长钳住他的下巴,将他转了方向。
他神情一滞,旋即颤息一瞬,眼眸中被不可思议填满。
他双眼还未恢复过来,看不太清,但他知道她缓缓蹲到他身旁,正用一种关切的目光打量着他:“眼睛呢?你的眼睛还好么?”
而她的动作还未停止,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眼帘上,带动他长睫颤抖:“可要我为你寻个大夫?”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被握住,他眼帘掀起,目光直直地向她望来。
上官栩眼神丝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视线又不经意地从他的眉眼开始,掠过鲜红的唇畔,修长的脖颈,清晰地看见那抹泛起的不正常的红色侵入他微乱的衣襟下。
她大致猜到了他脸上残留的粉末是什么了。
可是她恍若未察地扬了扬眉,疑惑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她试探地问,“你知道追杀你的人是谁么?”
徐卿安一目不错地望着,呼吸声明显,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原江南几大船商的家主。”
上官栩:“他们知道他们此前那番遭遇背后有你的事了?”
徐卿安:“应当吧。”他喉结滚了滚,“但多半也不是他们查出来的,恐怕也是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