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觅烟问:“那个高大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他说,这孩子是偷跑下来的仙童,上面要带他回去。因此这孩子先是腿脚失灵,然后是身体和手,最后整个人都会失去意识。而且,还有恶鬼惦记着他的灵力,一直缠着他。”
张朵丽心疼地说道,
“所以要给孩子还替身,以后要信佛,信佛的话,上面就管不到他了,恶鬼也会避让他。”
时灿握住黄正安的手,说:
“怎么看出来是仙童的?”
黄兴平回答道:“是按八字算的。”
时灿:“……”
叶阳嘉也相当无语,问:
“全世界得有多少人八字一样啊,总不能各个都是仙童吧?是不是仙童要看灵魂的前世,不看八字的。”
“还有替身这东西,你们真给他还了?”
张朵丽应道:“还了。”
“连人都骗不过去的替身,你拿去骗神仙?神仙又不是傻子。”
叶阳嘉喝了杯茶,感慨道,
“民间骗子还挺能瞎搞的。”
时灿把自己的搭档叫过来:
“林逐月,你过来看看。”
林逐月握住黄正
安的另一只手,闭上了眼睛。
黄正安有种很神奇的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他的脑海翻来覆去地查看。
林逐月说出自己看见的东西:
“黄昏,河边,很多学生……”
黄正安、张朵丽和黄兴平都有些惊讶,黄正安就读的高中的确在河边。
“你见过一只黄色的小土狗吗?”
林逐月用手在黄正安小腿上比了比,说道,
“不是很大,应该只到你的小腿肚那么高。”
黄正安睁大了眼睛。
时灿说道:“看来你发现问题所在了。”
张朵丽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天周五放学的时候,有一只小黄狗冲出来咬班里女生的脚腕,我过去踹了它一脚,然后它逃走了……”
黄正安心中满怀着内疚,
“它……死了吗?”
林逐月站起身来,说道:
“嗯,没过多久就后腿瘫痪,然后活活饿死了。”
黄正安很是过意不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都是动物,但猫狗和家禽是不一样的。猫狗常常被作为人类的朋友喂养,猫狗死亡常常会让人们产生比家禽死亡更痛苦的情绪。
黄正安只是想保护同学,他没想害死小狗。
虽然小狗很可怜,但张朵丽还是觉得很惊讶,忍不住问:“一只小狗就能让他变成这样?”
“不要小看灵的力量。”
闻觅烟说道,
“弱小的生命,也许拥有着很强大的灵魂。”
“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
时灿对黄正安说,
“但的确是你亏欠了这只小狗。”
时灿拿出一个纸人,他对着纸人念了一段咒语。
很快,纸人动起来了。
它四足向下,趴在时灿的手掌心里,身体不断地晃动着,看起来颇像是一只小狗。
林逐月有意地引导黄正安:
“向它道歉吧。”
黄正安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歉疚: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我只是想保护同学,不是故意去伤害你的。我会为你诵经祈福,希望你能早日往生极乐,再也不用流浪,再也没有痛苦。……还有,我会收养一只流浪狗,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做些事情的。”
林逐月隐约听见了“汪”的叫声。
下一刻,时灿手中的纸人塌了下去,扁平扁平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黄正安身上,一条缠着他的双腿的“缘”,正在不断地消散。最后只剩下了浅浅的影子,证明这条“缘”曾经存在过。
黄正安从轮椅上站起来,他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跌坐到地上,他扶着地板道:
“能动了,我的腿能动了……”
“他太久没走路了,可能需要康复训练。”
闻觅烟对满脸喜色,又因为这段时间的不容易忍不住流泪的张朵丽和黄兴平说,
“回头找个好点的医院挂个康复科。”
张朵丽和黄兴平连连应下闻觅烟的交代,一家三口拥在一起,似乎是觉得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但灵师们知道,真正的硬仗还没开始。
黄正安一家在灵师们的安排下入住了小区南边的民宿。时灿用了足有一个线轴的红线在民宿房间里做结界,目的是防止坏东西入侵房间,也防止黄正安一家人的气息泄露,被外面的灵体感知到。
布置好结界后,时灿剪了三个纸人。
林逐月拿着采血笔,扎黄正安一家人的手指头,并且往外挤血。
时灿把从他们手指上挤出来的血分别蹭在三个纸人上,又让他们对着纸人呼了一口气。
入夜前,灵师们回到了黄正安家里。
他们把三个纸人放到两个房间,黄兴平和张朵丽的纸人在主卧,黄正安的纸人在次卧。灵师们也选择分开盯梢,时灿和林逐月待在次卧里,叶阳嘉和闻觅烟在主卧。
时灿往林逐月脸上抹了些坟土和锅底灰。
坟土极阴,能够掩盖活人阳气。
锅底灰则是能让人在低级阴灵眼中遁形,不过如果抹了锅底灰的人太闹腾,还是会被灵体察觉到的。
时灿抹完坟土和锅底灰,从旅行包里拿出个投影仪,问:
“看动画吗?”
坐在床边,抱着弓箭的林逐月惊奇道:
“你执行任务还带这个?”
时灿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不妥之处:
“带这个比带锤子好吧?”
林逐月在参加订婚宴时,想打架却没找到趁手的武器。在那之后,为了在想要打爆敌人狗头时能够找到武器,林逐月往包里塞了个巨大的锤子。
叶阳嘉给林逐月起了个新外号——雷神索尔。
天色渐渐地深了。
寒凉的阴气透过门渗进来。
时灿和林逐月站在床边,亲眼看着罗盘的指针旋转的速度不断变快。
一个身穿黄袍的半透明影子穿过房门,他动作灵活地“蹿”到床上,一脸狰狞,两手掐住纸人的脖子,贪婪地吸取着纸人上存在的那点活人气。
将活人气吸得所剩无几后,他放开了被捏得皱巴巴惨兮兮的纸人,跳下床去,穿过房门离开了。
林逐月问:“他是什么东西?”
时灿回答道:“黄鼠狼。”
两人轻声迈步走向房门,时灿拧动门柄,从房间里走出去。隔壁的闻觅烟和叶阳嘉也出来了,从主卧里离开的两道影子窜进了餐厅里。
半夜的餐厅里隐约有着微光,还有歌唱声,听起来不怎么欢快,像是有十个怨妇寡男在抱头痛哭。
林逐月拿着弓箭,朝着餐厅走去。
离得近了之后,她探出脑袋去看餐厅的情况。
餐厅的圆桌上摆着一尊水泥色的菩萨像,菩萨的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眼珠稍稍瞥向旁边,一副狡猾模样。
圆桌旁边,坐着十一个穿着黄袍的半透明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在一齐有节奏地拍着手,唱着诡异的歌。他们都笑得开心极了,他们的脸,他们的眼睛,与桌子中间那尊菩萨像别无二致。
时灿小声提醒道:“仔细看‘缘’。”
这些“人”身上都有很多缘,大部分是散乱的。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粗壮的“缘”,连接着圆桌上的菩萨像。他们似乎在将自己的信仰输送给菩萨像,又从菩萨像上获取力量。
时灿说道:“一个也不能放过。”
“嗯,我明白。”
林逐月拉开了弓箭,瞄准菩萨像。
闻觅烟和叶阳嘉从地垫下方翻出红绳的绳头来。
他们白天在屋子里仔细布置过,每个房间都被他们用红绳绕了一圈,但是没有把红绳首尾连接起来,而是把绳头先藏在了地垫下方。现在,只要把绳头找出来,系到一起,圈住了房间的红绳就会形成结界,把里面的的灵体困锁住。
闻觅烟和叶阳嘉迅速地把绳子系好。
林逐月松开手,带着金珀火的弓箭直直射中桌子。
那水泥色的菩萨像几乎完全由阴气和邪气组成,因此,金珀火对其有着极强的克制性。
菩萨像很快就被金珀火点燃,金色的火焰顺着捆缠在菩萨像上的缘,飞快地延伸向每个坐在桌边的黄袍“人”。
沾上金珀火后,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嚎声响起,餐厅的椅子被飞来飞去、慌不择路的灵体撞倒,桌子被撞得发出“吱呀”和“咣当”的响声,一片混乱。
待那尊菩萨像被金珀火烧得一干二净后,餐厅里终于平静下来。
时灿拿着罗盘走进餐厅里,这里已经测不到一星半点的灵异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