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胸口剧烈起伏,精神力干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哪怕一只A级异变种的尸体就在身旁,可能吸引其他异变种前来,她也只能这么躺倒在地。
忽然,一股浓郁的精神力溢散在空气里。
干涸的身体疯狂吸收这些精神力,使她稍稍恢复了力气,侧过头,看见多足虫口器后幽幽消散的蓝色火焰。
“这东西爆率挺高啊。”她嘟囔。
缓了片刻,许诺强撑身体,跌跌撞撞地站起。
她喘息着,对肩上的小咕说:“今天是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最累最疼的一次。”
“呼...甲级污染区,名不虚传。”
“但谁知道呢?我一个B级、B级向导击杀了A级异变种,还是在异变种老家里。这话说出去谁信?那些哨兵恐怕要疯了。”
她擦了把额上满布的汗珠,没意识到眼前一片模糊:“所以说,向导战斗有先天优势,能轻易破异变种的防,还能自我净化,再重的伤,只要,只要活着......”
“然后,这个B级就在刚刚,升,升到......”
小咕踩在肩上,跟着她叽叽咕咕叫唤,一会儿飞上少女发黑的手臂叨啄,一会儿看向远方焦急扑棱翅膀。
许诺的语言系统似乎出现了混乱,站在原地摇头晃脑,迈出步子的脚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回原地。
“走哪儿了?奇怪.....戚骞呢?戚骞!给我滚出来!”
“小没良心的,居然骗我,最讨厌被骗了!”
“等我见着,我不揍你一顿就不是你姐!戚骞,戚骞!”
她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沙尘消散后,属于A级异变种死亡腐败的气息越发浓郁。小咕开始绕着她四周盘旋,朝不同方向不停鸣叫,警戒意味十足。
“戚骞!戚骞!”
她的体力再一次耗尽,跪倒在地,灼热的沙烫得意识清醒了一瞬:“小咕,我好像中毒了...我.......”
毒素的作用下,她的视线越发模糊,烈阳和滚烫的沙地成了催命符,叫她随时可能倒下。
“小咕,我…是不是……”
“要……”
死了。
沙地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窸窣的风扬沙声,下一刻,昏死的少女倒在了怀中。
青年单膝跪地,托住她的颈,另一只手穿过腿弯,将人拦腰抱起。
他打量一圈方才的战场,身上席卷出黑气,将多足虫的残躯瞬间吞噬干净。
见到他后,小鸟终于安静下来,绕着两人头顶盘旋。
它觑见他身上翻涌的黑气有些胆怯,但用豆大的脑袋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顺从主人的内心,在他肩头找了个位置站好。
青年托着一人一鸟朝中心行进,所过之处,原本循着腐败尸体和向导气味追来、隐于暗中的异变种如潮水般退去,与他分出夸张的楚河汉界。
他们很快就到达核心区。
与外围相比,这里的活物气息渺茫,连A级异变种都不多见。
倒不是它们不想占据这么大的地盘,而是这里曾生活着更恐怖的东西。可那个东西,与那只新来的生物苦战了几十天,最终被其吞噬。
现在的核心区,既有着奇怪的人类气息,又翻涌着毁灭意味十足的污染波动。无论哪一只异变种,都不敢踏进这里一步——因为一旦踏入,那铺天盖地的黑气会顷刻将它们撕碎。
许诺再醒来时,又到了晚上。
身上披着不知什么物种的皮毛,头顶月夜,身下是一张摇摇欲坠的铁架床。
还在污染区?
她翻身下床,紧接着腿一软,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她只着贴身衣物,精神力还没恢复,被沙漠的夜晚冻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扯下皮毛盖在身上。
抱着皮毛呆坐,许诺目光落向远处的废墟。
这里的废墟更多了,甚至有几米高的大楼残骸插在沙地里,到处都是破烂的家具、桌椅和垃圾碎块,似乎在混乱之前是片居民区。
她待在一座只剩下几块矮墙插进土里的建筑上,铁床旁有意地摆放着其他皮毛和各种废旧制品,甚至还有一张保存完整的木桌。
这是......筑巢行为?
她在某个异变种的巢穴里?
这个念头让许诺顾不及还在发软的腿,强撑着爬起来,可皮肤一触及外头的冷空气,就不由自主瑟缩回温暖里。
戚骞拎着几件还算完整的衣服回来时,便见少女全身裹满皮毛,手里握着把他捡来的断刀,鬼鬼祟祟地后退。
她退到自己面前,柔软的发丝触及手臂,戚骞阖眼了一瞬,再睁眼,眸中已平静无波,轻声说:“姐姐。”
冷不丁一道人声,许诺如惊弓之鸟,扔下皮毛护住后颈,转身挥刀。
断刀抵在颈间,戚骞眼也不眨,只是将衣服递过去。
措不及防,许诺与熟悉的面孔对视,一时恍惚。
他……是戚骞?
面容与从前的卫言别无二致,微拧的眉,锋利狭长的眼,高挺的鼻骨和缀着一点浅红唇珠、弧度优越的唇.....这样的五官组成无可挑剔,却过于凛冽锐利,和着周身的肃杀之气,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卫言的眼瞳黝黑,而他分明是亮眼的鲜绿色,唇也更红润一些,这两种鲜活的颜色冲淡了他五官带来的气势,竟显得眉眼柔和了几分。
戚骞乖顺低眉,平静地看着她,鲜绿色的眼眸与记忆中那个一直追在她身后磕磕绊绊叫姐姐的小少年渐渐重合。
第48章 说不出口
许诺叫不出口他的名字。
他是戚骞,也是卫言,他们曾经......
三个月来,每每想到这,她就想一头撞死自己。
忘记人家的样子就算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从小长到大的他身上。
这可是戚骞,她在异世为数不多的亲人!
“姐姐。”她不说话,戚骞又把手中衣服朝她推了推。
他低眉顺目,全无卫言从前嚣张的样子,看起来如重逢初见一般——当然是以戚骞的身份。
可他能当作初见,许诺却不能。
她再怎么心大也没忘记——他们亲了,还是两次!!
许诺内心崩溃,面上接过衣服:“谢谢,麻烦了。”
戚骞自觉背过身:“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许诺手一顿,内心呐喊:你也知道是一家人!那你亲的时候嘟什么嘴!!
许是他叫了姐姐,她自诩长辈的一面久违出现,压下情绪,把衣服套上:“好了。”
戚骞转身,目光落向面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运动服偏大,衣袖垂了一长截,裤脚更是拖地,她被埋在了一堆厚实的衣物中,小脸皱起,头发丝耷拉在脸颊两侧。
许诺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但还是故作严肃地咳嗽几声:“戚骞,你——”
话没说完,眼前的胸膛靠近,转眼被抱了个满怀。
青年忘了自己高大许多,像小时候般抱着她,几乎要把人揉进身体里,鼻尖抵上脖颈轻蹭,嘴里黏糊呢喃:“姐姐,我好想你。”
许诺欲挣扎,怀抱却坚固得紧:“你……”
一时语塞。
她想趁机把之前卫言的事挑明,狠狠警告一顿,这一打岔,反倒不好开口。
他们俩之间实在是太尴尬了。
况且戚骞虽骗了她,但到底没酿成什么大错,菲诺的危机近在眼前,眼下实在不便抓着这事不放。
“姐姐,”青年等待了一阵,见她没再开口,在颈间小声说,“我在这里待了很久,身体不舒服。”
许诺飞速重拾姐姐的角色,推开他上下打量:“哪儿不舒服?菲诺给你注射的那玩意有问题?”
戚骞垂眼:“都不舒服。”
许诺皱眉,抬手在他身上摸索:“哪里最不舒服?这里,还是这里?”
戚骞任由她动作,默了片刻,抓住她手按在心口:“这里,一直很沉闷,有时突然加快,快得不能呼吸。”
他说的症状具体,许诺不疑有他,按着手下的胸肌摁了摁:“这样?是表面疼还是里面疼?”
戚骞沉默了。
“怎么了?”许诺焦虑,“很严重?我就知道周隼逸没说实话,他们肯定给你注射了别的,不是浓缩营养液。”
戚骞抓着她的手放下:“好了。”
许诺:“啊?”
“突然不疼了。”
他转过身,拖来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背对她坐下。四面都是断壁残垣,月色下,他的背影不再挺直,而是佝偻着盯着地面发呆。
这场面孤独凄惨,许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再也没有记起。
她和戚骞的相处模式,和卫言当然是不一样。
许诺快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不开心?”
戚骞摇摇头,过了一会,又沉默地点了点头。
戚骞无法拒绝和许诺交流,哪怕是最不开心的时候。
许诺索性撑着脸和他一起盯地面:“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