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停顿,让这些描绘在黑暗里发酵,“不过也是,杨谦什么人啊,年轻有为又对她那么好,她动心不是很正常吗?总比……”
她没把“总比守着一个瞎子强”这句话说出来,但金司承听得明白。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金蕊希又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你住院那段时间,其实我给孟希贤打过好几次电话的。我想着,她要是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你心情好了恢复得也快。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不太好,但她一次都没来过。电话里就是敷衍,说忙,说知道了,后来干脆就不接了。你说,她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样……”
金蕊希适时地住了口,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她满意地看着哥哥脸上最后的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灰败。
她端起自己的香槟,抿了一小口,甜丝丝的,“我看杨谦他们好像要走了,呵,不知道是不是看我们在这边,想过来打个招呼?你要不要过去跟孟希贤聊聊,毕竟你们也算朋友一场。”
金司承摸索着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声音又冷又硬:“不用,没必要。”
金蕊希扶着金司承的胳
膊,那姿态,既是保护,也是宣告所有权。她看着孟希贤和杨谦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侧的人群中,嘴角的弧度终于不再掩饰。
另一边。
孟希贤觉得这身新买的裙子有点勒腰,高跟鞋也开始磨脚后跟了。
她端着一小碟水果沙拉,没什么胃口。
杨谦站在她旁边,正和一个什么运营总监聊得火热。
他确实很会交际,说话滴水不漏,时不时还带上她一句:“孟小姐是我们公司特约摄影师,那组窑洞的照片,就是她拍的,反响特别好。”
孟希贤勉强笑笑,应付着。
她今天是被杨谦硬拉来的,说是商业交流酒会,认识点人对她以后接活有帮助。
她想着妈妈的住院费账单,硬着头皮来了,但一进场就下意识地四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过了不久,她就看到金蕊希亲昵地挽着金司承进来了。
她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专心吃东西,但还是能感觉到金蕊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不舒服极了。
这时的杨谦终于打发走了那位总监,转头看她:“累了吧?再撑一会儿,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孟希贤客气地笑了下,摇摇头。
“你看什么呢?”杨谦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金蕊希凑在金司承耳边说话的样子,金司承脸色不太好。
他了然地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啧,金家那位大小姐,盯她哥盯得可真紧。听说她哥出院后,她几乎寸步不离。你和金司承现在……”
孟希贤立刻打断他,“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和金先生就是普通朋友。”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现在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第20章
晚宴的一角,气氛正嗨。
季滢和她的两个闺蜜窝在舒服的丝绒沙发里,面前的矮几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香槟杯。
季滢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说话声音也拔高了。
“哎呀我跟你们说,上次那个真是绝了!”她拍着其中一个闺蜜的腿,“那瞎子脾气够硬,逗着玩很有意思的,就是掉水里差点玩脱线。”
她咯咯笑着,完全没有差点害死人的愧疚感,“可惜啊,后来被个疯女人拉走了,不然还有好戏看呢!”
“哪个瞎子啊?还值得你季大小姐惦记?”另一个闺蜜好奇地问,一边又给季滢满上。
季滢晃着酒杯,眼神有点迷离地在场内飘,忽然定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两下,盯住斜对角沙发区那个侧影,“我……操!”
“怎么了滢滢?看见谁了?”闺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哦,金家那个金司承,他眼睛真瞎了啊?唉,可惜了,以前多风光一人。”
另一个闺蜜也凑过来,“他不就是你家以前给你定的那个娃娃亲对象吗?听说你家是嫌他太傲气,又不看好金晖的发展方向,加上他瞎了,就做主给你退了嘛。”
季滢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可从来没把湖边那个让她感兴趣的瞎眼帅哥,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联姻对象联系起来。
她心中的猎奇刺激感,瞬间被更狂热的情绪取代——
金司承不仅仅是路边捡到的新奇“玩具”,更是原本就该属于她却被硬生生夺走的“王子”!
闺蜜看着季滢的脸色变幻莫测,摇摇她的手,“你没事吧?”
季滢的嘴角却咧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我好的很,好得不得了!退了的婚约怎么了?季家能退,我季滢就能把它重新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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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司承和金蕊希刚走进客厅,就听到沙发方向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回来了?”
金司承脚步一顿,嗯了一声。金蕊希立刻换上甜美的语调:“爸爸,我们回来了。”
“坐下”,金秉诚的眼神还停留在手里的平板上,屏幕的光映着他的眼镜片。
金司承没动,只是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有事?”
金蕊希拉了下他的胳膊肘,小声说:“哥,爸让你坐呢。”
她扶着他,引到单人沙发坐下,自己则坐到旁边的长沙发上,挨着父亲。
金秉诚放下平板,端起茶几上的紫砂杯,喝了一口,才看向儿子,“季家那边来消息了,他们家那个女儿季滢,托人递了话,要重启婚约。”
“季滢?”金司承有点难以置信,他渐渐将这个名字和湖边的刁蛮身影重叠一起。
“没想到吧,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说不介意你的眼睛”,金秉诚顿了顿,像是在强调某种恩赐,“这年头,能不嫌弃的,还是门当户对,着实不容易。你该珍惜。”
金司承空洞的双眼直直地“望”向父亲,脸色沉得像墨,“爸,你知道那天在湖边发生了什么吗?那个季滢,就是她……”
金秉诚打断他,语气陡然严厉,“不管她是个什么样子,她是季家唯一的女儿,这就够了!”
金司承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起伏着,“我眼睛瞎了,就该随便抓个人结婚?那个季滢,她根本就是个疯子!她把落水当儿戏,拿我当乐子,这种人,我不可能……”
金秉诚的声音拔高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金晖集团的继承人吗?你眼睛一瞎,什么都变了!你以为你还能挑三拣四?”
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季家肯重启婚约,已经是给你脸了,这是你现在对金家还能发挥的最后一点价值!”
金司承像是被刺痛了最深的神经,噌地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膝盖撞到了面前的茶几角,发出哐当一声。
他身形晃了一下,手胡乱地撑住沙发才稳住。
金蕊希惊呼了一声:“哥!”
金司承没理她,继续对着父亲表达自己的愤怒:“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能卖钱的物件吗?”
金秉诚也站了起来,父子俩隔着一张茶几对峙着,无形的压力在客厅里弥漫。
“没有金家,没有我给你的身份,你算什么?你现在连路都走不明白!季滢至少家世摆在那里,她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感情能当饭吃?能稳住董事会那帮老狐狸?能堵住外面那些等着看金家笑话的嘴?”
“利益……又是利益……”金司承已经绝望了,“我眼睛瞎了,心还没瞎!我不会娶她,不可能。”
“由不得你!”金秉诚斩钉截铁,“这事,我已经应下了季家那边。你收拾收拾,准备订婚。”
金司承冷笑一声,“好,很好。那你自己去娶她吧!”
说完,他不再犹豫,摸索着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走。
金蕊希慌忙站起来想去追,“哥,你去哪?”
“让他滚!”金秉诚怒吼一声,气得脸色铁青,“有本事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金蕊希僵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玄关的阴影里,然后是沉重的大门被用力摔上的巨响。
金秉诚回了房间,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金蕊希一人。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季滢得逞。
否则让季滢嫁进来,以她那副德性,加上季家撑腰,这个家还有她金蕊希的位置吗?哥哥也会彻底被人掌控,成为真正的工具。
不行,绝对不行!
那么,要怎么做呢?
是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金蕊希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冰冷的算计在其中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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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傍晚,金蕊希关紧了房门,不断在房间内踱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