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借口。
工作太忙?手机坏了?信号不好?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假的理由时,金司承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甚至没来得及放到耳边,一个暴怒的声音就穿透听筒,连旁边的孟希贤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司承,你马上给我滚回来!”那是金秉诚的声音,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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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大宅的客厅灯火通明,却无法驱散凝结的寒意。
金司承刚迈进客厅,一个黑影就带着风声砸了过来。
他下意识侧身躲避,那东西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浓郁的茶香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却只能加剧屋内的剑拔弩张。
金秉诚砸了最心爱的紫砂壶,却依旧怒不可遏,“混账东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当着季总的面,弄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出来?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金司承的肩膀被飞溅的茶水烫了一下,传来细微的刺痛,可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同意联姻。”
“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金秉诚几步冲到金司承面前,指着他骂:“金家养着你,给你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理。你呢?除了像个废物一样待着,你还能为金家做什么?季家看得上你,那是你天大的福分,是金家现在需要的助力!你倒好,把人家脸面按在地上踩!你是想造反吗?”
金秉诚眼神狠戾,带着最后的通牒,“我告诉你金司承,你要么明天乖乖去季家磕头认错,把婚事给我定下来!要么从此以后,金家没有你这号人!我看没了金家,你这个瞎子,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金司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那份深埋的自卑和无力感,再次被亲生父亲毫不留情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灯光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金蕊希快步走到金司承身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用身体挡住了金司承,面对着盛怒的父亲。
“爸!您消消气,哥哥也不想这样的。他眼睛不方便,心里肯定更难受。您再逼他,他受不了的!”
金秉诚正在气头上,对女儿的突然出现和插话很不耐烦:“这儿没你的事,回你房间去!”
金蕊希不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抓住金秉诚的手臂,“爸,您不就是想要金家和季家联姻吗?不就是需要强力的盟友吗?哥哥不愿意,我去!”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一下子让金秉诚和金司承都愣住了。
金秉诚皱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金蕊希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很明亮:“我说,我去联姻。您不是一直也在考虑和常家加深合作吗?常鸣虽然是有些爱玩,但常家的实力,爸您最清楚,绝对不比季家差,甚至在某些领域更强。我愿意嫁给常鸣。”
金秉诚审视着女儿,似乎在评估她话语里的可行性。
常鸣那个小子是出了名的纨绔,但常老爷子就这一个儿子,将来家业肯定是他的。如果蕊希嫁过去,那确实是个有力的选择。
金秉诚沉默了好一会,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深沉的精明算计所取代。
他哼了一声,甩开了金蕊希抓着他的手,但语气缓和了不止一分:“常家那小子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与其说是反对,不如说更像是一种默认前的敲打。
金秉诚回房了,连眼神都不再给金司承一个。
金司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抹了把脸,对金蕊希充满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我这个做哥哥的,混到今天竟然要你替我去……去跟常鸣那种人家周旋。”
金蕊希的声音却很轻松,“干嘛说得这么惨兮兮的呀,你以前帮我做的事还少吗?小时候谁帮我挡掉那些讨厌的男生?谁替我跑去跟爸求情,让他别停我那张闯祸的信用卡?还有那次校运会我扭了脚,是谁背着我跑遍了整个医务室?我们是兄妹嘛,你替我扛了那么多,现在换我替你扛一次,不是很公平吗?”
见金司承紧绷的下颌线条松动了一些,金蕊希上前一步,碰了碰他的手臂,“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你别结婚,永远就只当我的哥哥,好不好?”
金司承没想到金蕊希会有这种要求,他直觉只是这个小妹妹没有长大,对长兄有天性般地依赖。
更何况,此刻他的自责神经已经脆弱不堪。他就像个溺水的人,本能地想抓住任何一根伸过来的稻草,哪怕那稻草的形状有点古怪。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了句“好”,又补充道:“现在季家肯定对我很不满,那个‘远航’的国际合作案,他们可能也要插手。你准备一下文件,我会竭尽所能帮你拿下它。”
第22章
金司承推开酒吧包厢的门,将震得地板都在嗡嗡响的电子乐关在门外。
“来啦!”常鸣玩世不恭的调调响起,招呼着金司承过来沙发坐下。
“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啤酒?”常鸣把酒水单推过来,推到一半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这儿有不错的单一麦芽,来点?”
“冰水就行”,金司承靠进沙发里,姿势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太吵,气味也杂,尤其不喜欢旁边这个人。
但没办法,常鸣现在是蕊希的未婚夫,名义上的“妹夫”,这点面子得给。他今天打电话来,语气听着不太对劲,非要约出来喝一杯。
“出来玩喝冰水?”常鸣啧了一声,还是叫了服务生,“一杯冰水,再给我加杯威士忌。”
他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打量着金司承,“怎么着,心情不好?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听说前两天跟你家老爷子干仗了?”
“没什么”,金司承简短地回答,“你不也知道了?蕊希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嗨,蕊希妹子是仗义”,常鸣灌了一大口酒,放下杯子,有点试探的意味:“不过说真的,金大少,你有没有发现,你妹妹看你,那眼神不太一样啊。”
金司承不明白,“什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常鸣斟酌了一下措辞,“作为旁观者,我就觉得蕊希看着你吧,恨不得贴你身上。不像看哥哥,倒像……”
金司承沉默了几秒,房间外的噪音都成了背景板。
“她从小就这样。胆子小,依赖性强。现在我这样了,她更觉得要照顾我,或者怕我出事吧。”
“半年前她被人绑架,我在赶去交赎金的路上被大车一撞,眼睛就这样了。赎金没交到,虽然她后面自己也逃出来了,但脖子上留了道疤,导致现在有点
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的。你说她总是看着我,大概也是那个事情的后遗症,总想确认我还活着。”
常鸣愣了一下,他只知道金司承是车祸失明,并不知道后面的来龙去脉。他低声骂了句,语气复杂了些,“那你现在对她,是挺愧疚?”
“嗯,我会觉得亏欠她。所以她想怎么样,只要不过分,都尽量顺着她。她高兴就好”,金司承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压下了一些心口的滞涩感。
常鸣看着他脸上近乎麻木的无奈和纵容,继续问:“那她对你提过最离谱的要求是什么?”
金司承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想起了前几天家里吵架的事情。他告诉常鸣:“她说要我永远当她哥哥,不准结婚。我想着小孩子脾气,就先答应着,哄哄她。”
“哄哄她?”常鸣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金司承,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哄妹妹的话?这是疯子才说得出来的话!”
金司承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眉头紧锁,一脸不悦和困惑,“常鸣,你喝多了。蕊希是我妹妹,我只是暂时答应来安抚她,有什么问题?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常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一声。
他灌光杯子里剩下的酒,把杯子砸在桌子上,“我是她未婚夫,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金司承,你真他妈瞎得彻底,连心都瞎了吗?蕊希她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那种,是女人对男人那种!她根本不喜欢我,她心里只有你这个亲哥哥!操!”
金司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是真觉得常鸣疯了,才会说出这等荒唐透顶的话。
“常鸣,你给我闭嘴!”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被严重冒犯的怒意,“你再敢污蔑金蕊希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常鸣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混合着酒精和被当作傻子耍弄的羞辱感。他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你不信?行!金大少,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撞开几把碍事的椅子,大步流星地冲出酒吧。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金家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