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看着那件过于奢华的金缕玉衣,心里一紧,周幽王这是怕她不够惹眼,故意让她在诸侯面前招摇,方便日后推罪。
她面上却依旧从容,走上前轻轻抚摸着玉衣,笑着说:“大王赏赐的礼服真是精美,妾多谢大王,只是庆典筹备已近尾声,礼器还需两日才能完工,尹公说礼器需刻上‘国泰民安’的铭文,确保符合周礼,不能有半分差错。
另外,妾昨日听闻宜臼太子近日会回镐京,他刚平定边境,立下大功,不如等太子回来,让他一起去骊山,也让诸侯看看太子的风采,彰显我西周的后继有人,岂不是更好?”
周幽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到宜臼,随即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不必等他!寡人是周天子,庆典由寡人主导即可!太子刚回镐京,理应留在王宫处理政务,哪有时间去骊山?爱妃只需好好准备,到时候在诸侯面前展露笑颜,让他们知道寡人的爱妃有多美,比什么都重要!”他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显然是察觉到林娇娇在拖延,只是碍于“宠妃”的身份,没当场发作。
林娇娇暗自咬牙,表面却笑着应下:“妾遵旨,定会
好好准备,不让大王失望。”
退出正宫时,零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根据周幽王的心率和微表情分析,他已开始怀疑你的拖延之意,恐怕不会等宜臼回来,可能会在三日内提前举行庆典,我们需要加快准备,让宜臼提前回援,同时通知申侯和老臣们做好准备。”
“我立刻让阿静去给宜臼送信,让他日夜兼程赶回镐京,哪怕只带一半兵力也要尽快回来。”林娇娇快步走回琼台殿,提笔写下急信,字迹比往日更急促,却依旧工整,“另外,通知申侯,让他的私兵提前进驻骊山附近的农庄,伪装成佃户,随时准备行动;让太史伯联络诸侯使者,让他们提前出发,务必在三日内赶到骊山。”
两日后的深夜,宜臼终于赶回镐京,悄悄抵达东宫。
他一身风尘仆仆,铠甲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日夜未歇地赶路。
林娇娇接到消息后,立刻带着阿静,趁着夜色赶往东宫,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换了件深灰色的布裙,头上只插了支木簪,像个普通的宫女。
东宫偏殿内,宜臼正对着地图部署兵力,看到林娇娇进来,连忙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姒夫人,辛苦你了。我已带来一千五百精兵,剩下的兵力让副将随后赶来,现在驻守在镐京外围的西大营,随时可以行动。”
“太好了!”林娇娇松了口气,“周幽王可能会提前举行庆典,我们需在三日内前往骊山,提前布置兵力,确保诸侯使者和老臣们安全,另外,申侯的人会在骊山行宫附近接应,禁军统领已承诺保持中立,不会阻拦我们。”
宜臼点点头,立刻开始部署兵力。林娇娇回到琼台殿时,夜色已深。
零的淡蓝色光影悬浮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所有准备都已就绪,就等庆典当天行动。娇娇,我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林娇娇看着光影,指尖轻轻碰了碰它:“是啊,从入宫到现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要看到结果了,等宜臼继位,我们就回渭水,看槐花盛开,好不好?”
光影微微晃动,像是在点头,电子音里带着温柔:“好,我陪你一起等那一天。”
第67章 褒姒(十五)
骊山脚下的晨光里,周幽王的车架正缓缓前行。
玄色的金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一手搭在车窗上,看着沿途跪拜的百姓,嘴角勾起的笑意里满是志得意满。
林娇娇坐在他身侧,被迫穿上的金缕玉衣沉重得压肩,珠宝缀饰硌得肌肤生疼,脸色比衣料上的珍珠还要苍白。
“爱妃你看,”周幽王指着远处高耸的烽火台,语气里的炫耀藏都藏不住,“等寡人点燃烽火,诸侯们定会连夜策马赶来,到时候他们发现只是一场为你举办的庆典,定会对寡人的威严更加敬畏!”
他完全没注意到林娇娇指尖攥紧的绢帕,满脑子都是“戏耍诸侯”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夺回近日被朝臣、诸侯压制的颜面。
林娇娇没有接话,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农田,秋收刚过,田埂上却看不到晾晒的谷物,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农夫在捡拾遗落的稻穗。
零的淡蓝色光影藏在她宽大的袖中,轻轻蹭着她的手腕,传递着安心的电子音:“宜臼的三千精兵已埋伏在骊山行宫两侧的密林中,申侯的私兵伪装成佃户,控制了烽火台的守卫;太史伯联合召公、尹公,已带着诸侯使者提前抵达行宫,就等周幽王下令点燃烽火,当场发难。”
车架抵达骊山行宫时,鎏金的宫门外早已铺好红毯。
周幽王刚踩着内侍的背下车,就见远处的官道上尘土漫天,诸侯的车队竟比通知的时间提前了三日,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不满:“怎么回事?寡人明明让李德全通知他们三日后赶来,为何今日就到了?”
身边的内侍李德全连忙躬身,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大王,许是诸侯们感念您的仁德与威严,想提前来向您表忠心,为庆典添彩……”
“忠心?”周幽王冷笑一声,抬脚踹在李德全的膝盖上,看着他踉跄跪地,“一群急于邀功的东西,来得这么早,寡人的礼器还没摆盘,歌舞还没排练,岂不是让他们看了寡人的笑话?”他完全没意识到,诸侯的提前到来,本就是林娇娇与太史伯的安排——为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筹备庆典”的借口都无法使用。
林娇娇跟在周幽王身后,看着他烦躁地在行宫大殿前踱步,下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零的光影在她袖中轻轻晃动:“诸侯使者们已在大殿内等候,宜臼身着铠甲,就站在殿门左侧的廊柱后,手里握着您之前整理的‘周幽王宠信虢石父、私吞赋税’的证据,只等周幽王下令点燃烽火,我们就能按计划逼宫。”
果然,周幽王刚踏入大殿,就被殿内的阵仗惊住。
太史伯、召公等老臣身着朝服,整齐地站在左侧。
齐、鲁、晋、秦等诸侯国的使者手持符节,站在右侧,眼神里满是凝重;
宜臼一身玄色铠甲,腰佩宝剑,站在殿中最显眼的位置,目光坚定地看向他,没有半分往日的恭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们提前来的?”周幽王的声音带着怒意,手指着殿内众人,“寡人还没下令举行庆典,你们擅闯行宫,难道想抗旨不成?”
太史伯率先出列,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拱手道:“大王,诸侯使者们听闻您要以烽火举办庆典,特来劝谏,烽火乃传递军情的命脉,自先祖文王以来,唯有犬戎入侵、王室危急时才能点燃。如今您为博美人一笑戏耍诸侯,若日后犬戎真的来犯,诸侯不再信任,西周的江山社稷,岂非要毁在您手中?”
“劝谏?”周幽王怒极反笑,伸手扯下腰间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寡人举办庆典,与你们何干?谁敢再多说一句,寡人就治他个‘以下犯上’的死罪!”
就在这时,齐侯使者上前一步,手中的符节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大王!您宠信虢石父,任由他贪腐赋税、强占百姓田产,镐京郊外的流民已达数千人;如今又要戏耍诸侯,败坏王室威严,实乃昏庸无道!若您执意如此,我们将联合天下诸侯,暂停西周岁贡,直至您退位让贤,让太子宜臼继位主持朝政!”
“退位让贤?”周幽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齐侯使者,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竟敢逼宫!寡人是周天子,是天命所归的君主,岂容你们放肆!”
宜臼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沉稳如钟:“父王,诸侯与老臣们并非有意逼您,只是您的所作所为已危及西周的安危,儿臣恳请您退位,由儿臣继位,定能整顿朝政、安抚百姓、归还诸侯信任,让西周重回安稳。”
他说着,让侍从呈上一叠纸张——上面清晰记录着虢石父贪腐的账
目、流民的数量,还有周幽王挪用军饷打造珠宝的证据,每一张都盖着太史伯的印章,确凿无疑。
“你……你们……”周幽王看着殿内众人坚定的眼神,又看到宜臼身后士兵手中亮闪闪的兵器,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退。
他猛地转头看向林娇娇,眼神里满是怨毒,像淬了毒的刀子:“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祸水,蛊惑寡人举办庆典,引来诸侯不满!若不是你,寡人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林娇娇终于抬起头,眼底的冷意散去,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卸下所有防备,真心实意地笑。
金缕玉衣的珠宝映着她的笑容,竟比殿内的烛火还要耀眼,让殿内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呆了。
连周幽王都愣了一下,忘了继续怒骂,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竟比初见时还要夺目,却也更让他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