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黏糊糊的感觉。
他笨拙地表达着,词汇匮乏,却字字用力:“看不到你,吃饭不香,睡觉……也睡不着。满朵也不高兴了,它……它也想你。我还想和你一起参加骑射节……你还答应和我一起去火把节。火把节要开始了,你一直没回来……”
说着说着,阿保瑾委屈地掉眼泪。
阿保瑾:“陆珂陆珂,你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
阿保瑾痴痴地看着陆珂。
陆珂:“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向你解释……”
阿保瑾:“我知道是我太笨了,听不懂。”
阿保瑾低着头。
陆珂:“阿保瑾,你先听我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但是现在,你要先冷静,不要被内心的欲望所驱使。你是个纯洁的孩子,对吗?”
说话间,陆珂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也在变热,脑子逐渐开始变得沉重。
她唯一庆幸的是,身体的燥热并不能驱使欲1望涌动。
她现在大脑十分冷静。
阿保瑾乖乖坐在椅子上,望着陆珂目光中似有沸腾的热意,“陆珂陆珂,你的眼睛好漂亮。”
陆珂:“不许想这个。”
阿保瑾:“脸也好漂亮,和金兰花一样美。”
陆珂:“阿保瑾!你给我冷静点。”
阿保瑾似乎已经听不见陆珂的话了,眼神越来越空洞,涣散:“陆珂……”
他声音沙哑,滚烫:“陆珂,好喜欢,好喜欢你。”
陆珂抓着镜子的手开始发抖。
阿保瑾起身,慢慢走近陆珂:“陆珂陆珂。”
他一声声唤着陆珂的名字,饱含情热。
终于,阿保瑾来到陆珂面前,那张漂亮到像童话一样的脸在陆珂眼前放大。
阿保瑾:“陆珂,我想……”
陆珂:“不许想!”
阿保瑾将手伸进胸口,陆珂用力将镜子砸阿保瑾头上。
阿保瑾脑袋一疼,惨叫一声,蹲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捧洗干净的羊毛,“陆珂陆珂,你不喜欢我了?”
陆珂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阿保瑾手里的羊毛,仍然不敢靠近阿保瑾,只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干什么?”
阿保瑾:“我想让你教我做羊毛毡。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做,可是我太笨了,做出来的娃娃好丑好丑。”
陆珂抓紧镜子:“只是这样?”
阿保瑾点头,他将羊毛铺开,果然里面夹杂着几个丑丑的奇形怪状的娃娃。
陆珂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
心跳确实加速了,她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同寻常的滚烫。
但是并没有情1欲上异样的需求。
这个药好像并不是那种烈性催1情药,只是单纯的激发人内心潜藏的欲1望,让人想要倾诉内心所有的一切情感,放纵所有的贪念。
但她对阿保瑾没有那种想法。
阿保瑾也没有那种世俗的心思。
即便陆珂是这么猜测,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她让阿保瑾回到椅子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将镜子放在随手可以拿来防身的地方。
陆珂扯了一小块柔软的羊毛到手上:“阿保瑾。”
阿保瑾:“嗯?”
陆珂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教你做新的羊毛毡。我们用羊毛做一个小的阿保瑾,好吗?”
阿保瑾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陆珂:“我们先做一个小脑袋。捏一小团羊毛,不要太紧,松松的,然后用针轻轻戳……”
阿保瑾立刻像最听话的学生,拿起毡针,笨拙地模仿着陆珂的动作。
幽兰清香还在屋子里纠缠。
阿保瑾的脸颊绯红,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他不受控制地在学习羊毛毡时,眼神飘向陆珂的脸庞,带着一种懵懂的,炽热的依恋。
陆珂好漂亮,陆珂的皮肤好白。
陆珂像天使一样美,和神的使者一样心灵手巧。
陆珂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陆珂。
是阿保瑾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阿保瑾甜甜地在心里想着,然后将注意力放回自己手中的羊毛团,专心做小阿保瑾。
他要努力学会羊毛毡,以后做一个小陆珂送给陆珂。
不,做两个。
一个送给他最喜欢的姑娘,一个留在身边,每天晚上陪着他。
见阿保瑾越来越专注于羊毛毡,陆珂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大门,用力拉,果然还是拉不动。
她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试。
该死的。
陆珂恨不得现在就将完颜弼捅死。
门窗关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没有。
陆珂看向远处的大花瓶。
这个花瓶很大,有半个人那么高。这么高,应该也很重,不知道能不能将窗户砸开。
陆珂走过去,试图将大花瓶举起来。
她深呼吸,咬紧牙关,抱住大花瓶,一二三!用力!很好,举不起来。
陆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瓶也只移动了两厘米不到,更别说举起来了。
这时,阿保瑾走了过来,在花瓶前蹲下,抬手将花瓶扛到肩膀上,看向陆珂,仿佛在问:然后呢?
陆珂指了指窗户:“到那边去,把窗户砸开。”
阿保瑾点头,迈着步子,稳健地来到窗户那边,正要将花瓶砸过去,只听砰地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
陆珂抬手挡了挡眼睛,于一片光晕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忽然,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陆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夫君……”
阿保瑾放下花瓶,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幽兰香燃烧着人最真实的想法和欲-望。
长久的分离和思念,无尽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在终于得救的这一刻,瞬间击碎了陆珂强撑的所有防备,让陆珂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原晔,哭了:“你怎么才来?”
原晔的身躯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僵硬了一瞬,随即,他想将陆珂死死地按在怀里,可是,手在碰到陆珂的一瞬停住了。
原晔将手上的血在窗棱上抹掉。
他不想弄脏她。
等血擦干净了,原晔这才抓住陆珂:“我带你走。”
高度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幽兰香侵蚀着陆珂的神经,判断力和意识双双奔溃,她搂着他,下意识地点头。
原晔抱着陆珂回到偏殿。
虽然是被软禁的地方,但对陆珂而言是一个安全且熟悉的地方。
陆珂抱着原晔不撒手,一边抽泣一边捶他:“原晔,你混蛋!”
原晔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不正常,但又不似生病。
她的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热潮。
他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便一应都顺着她:“对,是我混蛋。”
陆珂吸了吸鼻子:“你就是混蛋!哪有你这样的,连自己夫人都找不到。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想了你多久,每天做梦都梦到你来找我吗?你混蛋!你一点都不可靠。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个什么摄政王,特别过分,他还让我吃毒药。我都怕死了,但是我又不敢表现出一点点害怕。我一点不敢告诉别人我害怕……每天还要笑……你混蛋……你王八蛋……”
原晔死死地将陆珂抱在怀里,“对,我是混蛋,是我笨,是我蠢,是我没用,居然连自己的夫人都找不到。对不起。”
真切地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陆珂的委屈与恐惧,原晔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后怕。
是啊。
他怎么能连自己的夫人都找不到呢?
怎么能让她等这么久这么久。
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面对群狼环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周旋,求生。
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心里害怕都不敢表现出来。
原晔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扎刺。
“嘶~”
原晔脖子一疼,陆珂气鼓鼓地咬了他一口:“都是你的错。”
原晔放开她,一边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说:“对,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陆珂:“以后我要是不见了,你必须第一时间找到我。”
原晔:“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陆珂:“你发誓。”
原晔举起手:“我发誓。”
剧烈的情绪波动在原晔的安抚下,逐渐平复,陆珂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原晔又看了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怎么一点都不成熟稳重,像个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以前因为父母隔三差五地吵架,所以她一直努力要求自己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也想找一个情绪稳定的另一半。
结果,事到临头,她一点都冷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