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面颊,江雪萤有些艰难地睁眼。
沈长策抚着她额发,柔声道:“大夫马上就来了,我在这儿陪着你。”
江雪萤迷蒙着点头。
“枣泥酥饼吃吗?厨房新做的,还有山药红枣粥。”
她晨起没吃什么东西,痛得愈发没有力气。
江雪萤犹豫着,半晌后,强撑着拉了拉被褥,“吃一些……”
沈长策这下才看见她的眼睛,像是被泪水润湿了一样,睫羽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实是可怜。
江雪萤压着两个厚厚的软枕,半靠在床头,左手无力地垂在被褥旁。
寒风凛冽的日子里,还没一会儿,刚刚滚烫的粥,已经晾到能入口的程度。
沈长策小半勺小半勺舀着,小心喂给她。
温热的甜粥滑入喉间,一直落到胃中,仿佛驱散了体内的部分寒凉与苦楚。
只吃了小半碗,江雪萤便不愿吃了,沈长策又换了枣泥酥饼喂了她一块儿。
他还想喂,江雪萤蹙着眉后退,“吃不下了……”
沈长策哄道,“最后一点,吃完就不吃了。”
他一直拿着,似乎并不想放回去,江雪萤没办法,只好凑近微微张口,含住剩下的那一点。
她的舌头像是迟钝了,吃这些糕点没觉出什么味道。
大夫很快便来,隔着一层帘帐为江雪萤诊脉。
“王妃腹痛之症,可是已有三四年了?”
帘帐里传来一道声音:“嗯。”
沈长策心下微惊,既然这么久了,江府难道都不知道吗?竟也不好好养着。
大夫收回手,略微思索片刻,道:“王妃体质湿寒,血行不畅,淤滞有阻,故而腹痛,要想根治需长期调养,温补气血。”
江雪萤听后沉默,她的身子,自己也清楚一些,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调养的话,免不了要喝很长时间的药。
沈长策似乎知她所想,问了出来,“要调养多久?”
大夫恭敬回道:“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具体需看王妃身子恢复的情况。”
帘帐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走时,沈长策将大夫送到门外。
沈长策:“大夫有什么话想说?”
方才他使了个眼色,沈长策猜到他可能话未说完。
大夫作了一揖,道:“确有一事,王妃寒凉之症,恐不好有孕。”
沈长策闻后,仍很平静,只道:“还有其他影响吗?”
大夫摇头。
沈长策嗓音微沉:“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大夫恭敬应下:“是,殿下。”
23
第23章
◎克制◎
送走大夫,沈长策很快回屋。
江雪萤又缩回被窝里取暖,躺在榻上只有小小的一团。
沈长策慢慢在榻前坐下。
关于子嗣,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他常年在战场上,管你是王公贵胄还是普通百姓,打斗起来都是刀剑无眼。他纵有万般手段,也只有一条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交代在那儿。
他不想留下孤儿寡母在世上,若他早早没了,朝堂之上都是吃人的东西,谁知会如何待之。
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若能碰到真心相待的,改嫁也会方便些。
但这不只是子嗣的问题,她若每月都这么痛一遭,也实是太难熬了。
沈长策轻声道:“调理身子,要喝一段时间的药,不过大夫说,身子好了便不会再痛。”
被褥动了动,没说话,江雪萤在想。
她不想喝那么久的药,可也不想月事来时痛得起不了身。
大抵是刚才喝了粥,缓了缓,现在没那么痛,江雪萤觉得现在这痛也能忍受。
于是乎她不想喝。
沈长策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再次开口道:“如果不想喝,先把这两日喝了好不好,好歹舒服一些。”
听闻此言,江雪萤这下只沉默了一小会儿,便答应下来。
整整一日,江雪萤都是在榻上躺着度过的。
喝了药之后稍微好一些,还有精神起来吃些东西。
但没过一会儿,她身上蓄起来力气好像用尽,又得回榻上躺着。
其实躺着也未见有多舒服,翻来覆去不论如何都难受,喝了药都没什么办法的话,也只能生生熬过去。
不过身边一直有人照顾,至少不会觉得那么无趣。
夜里睡觉时,江雪萤感受到身旁的动静,挣扎了一会儿,勉强睁开眼。
细弱的带点诧异的声音响起:“殿下怎么来了?”
沈长策疑惑道:“怎么了?”
江雪萤眨了眨眼,道:“女子月事之期,血腥污秽……不宜同宿,殿下不然去别处睡?”
沈长策拧眉,“谁说的?江府里教的你吗?”
江雪萤没说话,大夫人倒是什么都没跟她说过,这些,是太妃给她那本册子上写的。
见她不言,沈长策默认是江府教的,一时冷笑,他杀过的人见的血还少了吗,竟连女子月事也要避讳。
他道:“不必在意那些。”
江雪萤低着声开口:“可是……”太妃要是知道,怕是会不喜的。
沈长策截了她的话,强硬道:“没有可是,在王府,听我的话便足够了。”
江雪萤没力气争辩,顺了他,“……嗯。”
早已入睡的太妃估计也没有想到,书上写的同宿,会被江雪萤想成这个意思……不过她想的,好像也并没有错。
同宿同宿,不就是不能在一起入眠的意思罢。
夜里安静,没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江雪萤一闭上眼,便只能感受到腹中如针锥般的疼痛蔓延,疼得她手指发软,浑身轻颤。
沈长策注意到后,掀了掀被褥。
江雪萤听见动静没一会儿,就感觉身后贴上一道温热,随后一只大手伸过被褥,覆在她放在小腹处的手上。
她的手很冰。
她嫌汤婆子硬,即使外面包裹了一层柔软的棉布,也还是硬,但若裹得太厚,汤婆子又不温暖。
所以她将汤婆子丢一边去了,等感觉冷了,再拿回来暖一下。
大手温暖干燥,江雪萤不由瑟缩,身体因他放上来的动作有些僵硬。
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了。
沈长策代替她的手,轻轻在小腹上按揉。
一股酥麻传遍四周,江雪萤呼吸微窒,一颗心都提到半空中,一时竟也忘了疼。
他动作未停,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夫说,这样可能会舒服一点。”
沈长策将她全然包裹在怀里面,感受到她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问道:“要好一些吗?”
江雪萤感受着那力度,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胡乱应道:“嗯嗯……”
他的手很暖,其实不止是手,他好像整个人都是暖乎乎的,像个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火炉。
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上,自己好像也暖和了起来。
不知是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还是因为太温暖,江雪萤感觉没有那么痛了,思绪也逐渐迷糊起来。
过了好久,月事第一晚,总算是睡着了。
沈长策等她睡熟后,才准备将手收回。
刚一动作,便听她不适地嘤咛了一声。
怕她醒来,沈长策不敢收回手了,继续替她轻轻揉着。
一晚上,江雪萤都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就会翻身,睡熟之后,又努力往那道热源上蹭。
沈长策原本清心寡欲,什么也没想,但两人都只着里衣,随便一动,都是肌肤相亲,柔软的身子不停往他身上蹭。
他觉得这样睡一晚上,什么都不做,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沈长策深呼一口气,默默屏除脑海中的杂念,不断用正事去覆盖那一层几欲破土而出的念想。
长夜难耐,他是被当成好用的汤婆子了。
一觉睡醒,江雪萤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一睁眼,却觉得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太对,她略微感受了下,发现自己竟是半压在殿下身上!
她上半身紧贴着殿下,手臂搭在他胸膛上,连一只脚也在殿下身上……
稍微一抬头,就能凑近那张平日冷峻的面庞。
江雪萤吓得顿时清醒了,连忙撤身躺回自己的小窝。
沈长策昨晚一直没怎么睡,临近天亮,怀中人安分了些,他才小眯了一会儿。
所以这下身边人一动,他立马就醒了过来。
看见她慌忙离开的动作,嘴角不禁往上扬了扬,昨晚抱着人的时候,可没有像这样胆小。
待她缩回去裹好了被褥,有些缓冲的时间,沈长策才问道:“今日好些了吗?”
江雪萤没想到他这么快便醒了,努力平静道:“好多了。”
肚腹里坠痛的感觉有所减轻,冷冰冰的后背现下觉得也是暖和的,没那么难受,她觉得自己已经能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