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欣喜的,当属叶宜兰了。
殿下还是那般清冷矜贵的模样,未曾改变分毫。
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里,江雪萤竟然没想去看殿下,而是去看叶家姑娘的反应。
于是也忽略了向她走来的燕王殿下。
她瞧见叶姑娘的神情由原本的欣喜逐渐变为错愕,似又夹杂着失落与讶然。
江雪萤还在思索着她为何会如此,晃着神,突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碰了上来。
她一颤,侧过头才发觉原来是殿下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腰身。
沈长策没想到,小姑娘在这时竟也能出神。
他随后上前给太妃请安,“母亲,时辰不早了,儿子带着江氏先告退了。”
太妃沉浸在他到来的喜悦中还没缓过来,转眼就听他这样说,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收回去。
“这不是刚来,怎么就说要走?坐一会儿吧。”
叶宜兰也满怀期盼,希望他能留下来。
而沈长策只道:“雪天路滑,夜里瞧不清路,怕是不太安全,改日再坐吧。”
叶宜兰听到这话,有些着急,看向太妃,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好让殿下留下。
太妃见自家儿子贴身站在江氏侧边,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眉头一挑,合着他是来为江氏撑腰的。
她这儿子若下了什么决心,她是拦不住的,索性应了他:“既如此,那便早些回去吧。”
“太妃……”
叶宜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太妃侧眼,叹了口气。
这任哪个男子见了,想是都舍不得,但她也没办法。
太妃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沈长策带着江雪萤行礼告退,身影转过屏风后很快消失不见。
叶宜兰还望着那个方向,想不明白。
自始自终,殿下的眼神就一直在那个女人身上,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偶然的一瞥都没有。
没能说上话便罢了,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么?
会不会是夜里烛光不够明亮,没有看清她是谁,所以才会忽略。
或者,殿下还有急事要忙,没有太多时间停留。
……
她为他找了许多借口,可叶宜兰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殿下如果真的没有时间,为何会亲自来接那个女人?雪夜路滑又怎样,难道不能多派两个下人提灯?
她一想到那女人站在殿下身旁的样子,就觉得心底如针扎一般刺痛。
凭什么呢?明明论样貌才情,论身份地位,她没有一样比不上那女人的。
殿下,兴许只是演出来的吧,他不可能也不应该,会喜欢上那样一个普通的女人。
提灯照出泛黄的光,映在雪地里像金色的一样。
雪还在下,沈长策接过了原本明巧撑着的油纸伞,另一只手搁在江雪萤腰上半揽着。
“殿下怎么来了?”江雪萤问道。
“下人说你去了香远堂,一直都没回来,所以我过来瞧瞧。”
江雪萤略微有些疑惑,“院里丫鬟们应该知道太妃着人来请去用晚膳。”
按现在的时辰看,刚好用完晚膳休息一下,并不是很晚。从清风院过来还有一段路,那殿下岂不是在用晚膳的时辰就往香远堂来了?
沈长策“哦”了一声,并不在意,“那可能是丫鬟忘记了。”
杏眸里仍怀着不解,下人失职,殿下知道了,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吗?这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呀。
明巧跟在后面,光听着就知殿下心思。
殿下肯定是怕王妃在太妃那儿受了什么委屈,这才早早赶了过来。结果王妃非但没感动,还在想旁的事。
王妃在其他事上那样通透,在感情上却迟钝得很,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沈长策道:“别想了。”
风雪愈发大了,沈长策手里的油纸伞一直往江雪萤的方向偏。
江雪萤偏过头看了一眼,见他半个身子都在外面,白雪在他肩头落了浅浅一层。
她停住脚步,伸手替他拂去肩头霜雪,冰凉的雪花在手心微微融化,传来丝丝缕缕的清凉意。
沈长策抓下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江雪萤微微愕然,拂下雪也不行吗?
随后她的手就被放入一双温暖的大掌中,被裹得严严实实。
沈长策耐心替她暖着,道:“凉了,待会儿又要不舒服了。”
他的手掌因常年习武的缘故,有些粗粝,但又不至于让人觉得硌手,很有力量,让人挣脱不开。
江雪萤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了下,替自己辩解道:“没有那么脆弱……”
沈长策:“嘴硬,前两日不知是谁连半夜都呼着痛。”
晚上他浅眠,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晓,将她的难受全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是假的。
“……不可能,我晚上睡觉明明很安分……”
说着说着,江雪萤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声音都小了下去,转而又道:“殿下没有证据,不可污蔑我……”
沈长策的目光停注在她身上,那微微撅起的唇角像是抗议,又像是在撒娇,他不自觉噙着一点笑意道:“没有污蔑,不喜的话,那就当没有这事吧。”
江雪萤微愣,没想到还能这样。
这倒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的两只手被捂得发热,大冬日里感觉脸上也热了起来。
这还是在外面,路过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说不动会传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江雪萤后退两步,想离开。
沈长策没准,握着她的手反而用了两分力。
江雪萤不明所以,不敢看他,她觉得这在外面,两人还是要保持些距离。
她嗓音微微发颤:“殿下?”
软软糯糯的没有丝毫威慑力。
沈长策轻咳一声,将她的手放开,低头往下看,道:“你鞋袜湿了。”
“啊?”江雪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瞧了两眼,下了定论。
“没有湿。”
沈长策道:“夜里瞧不真切,地上雪厚,回去路上不知不觉就湿了,等你发觉便晚了。”
江雪萤想凑近去瞧瞧,被沈长策止住了。
她不解,清浅滢润的眸子望向他,“那还是快回去吧。”
再耗一会儿,真的要晚了。
而沈长策突然道:“我抱你回去。”
江雪萤眉头蹙起,似没想明白,但理智告诉她要拒绝。
“不用,我能走。”
不待在那一片闹心的地方,她觉得她身子还是挺好的。今日出门穿的也不少,她这会儿也并不冷。
她好手好脚,可以自己回去。
沈长策隔着披风揉了揉她的腰身,温声道:“怕你累着,回去身子不舒服。”
这几日虽没听见她说,但总见她扶着腰。
他问过大夫,女子月事期间,身子多处都不痛快,情绪也容易低落,要好好照顾着,才不会情志郁结,以至伤身。
江雪萤仍旧不自在,她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能总被人抱来抱去的。
见她不反驳,沈长策便当她默许了,一手绕过膝弯,一手环在腰上,将她稳稳抱了起来,动作轻松,毫不费力一般。
江雪萤未曾料到他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殿下……”
她轻呼出声,双手因害怕不自觉搭在了他的肩上,小声道:“还在外面……”
沈长策勾唇回道:“这是在府里,不是外面。”
府里……下人都认识人,那岂不是更丢脸。
“那也不行,会被人说闲话的……”
远处走来几个丫鬟,江雪萤不经意目光瞥到,便连忙将头转向沈长策怀中。
当缩头乌龟。
沈长策不知她原来担忧的事这么多,轻声道:“在王府里,做你自己便好,没人敢说三道四,要有人敢说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去让人把他的舌头拔下来,或者你让青影直接去教训,莫受了委屈还一味只知往肚里咽。”
怀中人微微瑟缩了下,像是听到他的话有些害怕,但却是往他的怀里钻。
沈长策不由轻笑。
没过一会儿,江雪萤却仍想下来,试图争取道:“那,若不是因为如此,我还能自己走吗”
沈长策:“嗯?还有什么担忧的?”
“……没。”
她感觉两人这样有些亲近了,让她没什么安全感。
见说不通,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待会儿要到了放我下来好不好?”
沈长策想了想,然后道:“到时候再说吧。”
江雪萤觉得没什么问题,轻轻“嗯”了一声。
一路风雪加身,江雪萤被护在怀里护得极好。
若不考虑其他,殿下的怀中很温暖,也很平稳,稳地让人不自觉犯困,江雪萤还想着快到清风院时要下来,强撑着不愿睡,但夜路漫长,终究还是没抵过汹涌而来的困意。
等要到清风院时,沈长策发觉方才吵着想下来的人儿已经恬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