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哥!”
人群中不知是哪一个人率先回过神,慌忙拉起地上的男人。
“这怪不得我们!”另一个人几步冲到温予柠面前,“要怪就怪苏娘盯上了你们,我们此举也属实无奈。”
见这些人的反应,温予柠眼底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
原本还担心这些人会不会适可而止,但现在看来,显然是急不可耐了啊。
三,
二,
一,
随着温予柠心底默念的最后一秒,距离自己只有半寸不到的男人的手,被身后及时赶到的另一个人稳稳握住。
“咔嚓——”
“啊——”
伴随着骨头折碎的声音,男人痛不欲生的惊呼一道响起。
身后是陌生的气息,温予柠微不可察皱眉。
微微侧头,身后的人赫然是板着脸,故作成熟的少年。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
温予柠呼吸微顿,她这一举动确实是临时决定的。
在原本的计划里本是与那群人周旋,可当看见那群人摆着一副为妻儿的样子,她突然就不想周旋了。
她感觉得到,这些日子以来,简俞白不说喜欢,但对自己至少是有点兴趣的。
只要对一个人或物有兴趣,那么他就一定不会纵容自己感兴趣的人这样逝去。
毕竟都还没有探索彻底,又怎么能彻底失去兴趣的。
所以在她临时改变的计划里,身后的本应该是另一个人。
可现在看来……还是太过自信了啊。
温予柠不动声色将手心里这几日和叶子研究出来的毒粉藏进袖子,然后撇开眸子,直接打断了少年的话。
“我知道。”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那日夜晚在寺庙如出一辙。
宿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又闭上了嘴。
“今日你们要么叫人,要么谁都别想好过。”
那群男人退开,露出了隐秘于后排带着刀子棍棒的其他大汉。
“怎么?你们还想入室杀人不成?”温婉不知何时走到了大门边,抱臂看着那群人。
“杀人倒不至于。”
刚进镇时,他们便打听过这群人是隔壁小国的人。
再加之这一屋子的女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握着大刀的壮汉咧嘴一笑。
“我们只是让你们去陪一陪苏娘而已。”
“那你们可以试试,到底是谁陪谁。”
不等其他人开口,身着单薄,和温予柠身上衣裳同色系,玉簪束发的青年便一步一步站在了女人身边。
来人眉目柔和,温润端方,淡淡的视线停留在门外众人面前。
随着这一声依旧温柔有礼的声音落下,原本气势汹汹的来人周围瞬间被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围住。
众人脸色突变,“你想做什么?”
简俞白垂眸,轻轻一笑,面上愈发清隽柔和。
“不是想要陪苏娘么,那自然是让你们与苏娘团聚啊。”
原本隐于人群中的田卫袖中手攥起,却又不知是触及到前方哪一个人,突然就松开了手。
他忙不慌上前,如温予柠几人初见时的模样,满脸堆着小心翼翼的笑。
“几位公子小姐,误会,都是误会。”田卫点头哈腰,态度一百大十度大转弯,“我就是家中孩子消失太急了,这才误会了在场的小姐。”
温予柠皱眉,这人明明方才是想要生气说些什么的,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温婉抱臂的手动了动,若有所思顺着田卫方才状似无意一瞥的方向看去。
宿样?
宿?
上京城中有哪一个大户人家姓宿的么?
想不到,温婉将所有叫得上名的世家都想了个遍,却还是没搜到有姓宿的人。
……
宿家并非世家出身,宿洪能走到锦州通判的位置全凭自己。
朝中世家与寒门科举两大势力素来敌对,世家根深地种,对于一部分人自然也就会选择顺从世家。
宿家素来安分守己,只是没想到苏洪如今竟然也做出了选择。
简俞白自然没错过田卫看宿样的眼神,他遗憾收回视线,这些人太蠢。
他原本还想着抓住这群人还需要花费些时间与诱饵,却没想到这群人自投罗网不说,还公然全员出动。
“都抓起来。”男人清缓温润的声音淡淡落下。
看都没看旁边的宿样和温婉,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就这样再次拉起身边人的手,便头也不回和身侧的人回了屋。
温予柠不甚在意随意地扫了一眼简俞白,也没挣扎。
虽然过程不顺利,但现在看来至少结果是她要的。
-
整个十里镇的所有男丁都被抓了起来,神奇的是,家中的女娘也都消失不见。
夜幕降临,黑暗潮湿的屋内终于射进一道微弱的光线。
宿样只身一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小少爷,是您,真的是您!”田卫见到来人眼前一亮。
“闭嘴!”
宿样知道自己父亲和那群人做的事,曾经田卫来找父亲时,他也见过。
那时他曾好奇,田卫这样的农夫是如何弄到这么多妇孺的,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宿木呼出一口气,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个答案。
“小少爷您不是知道了吗?”田卫不明白宿样的话,“我交由您父亲的人,可都是我们十里镇新鲜的小儿和健康的女娘啊。”
伴随着一道风声,尖锐的匕首正正怼到他眼前。
只是又被人生生停住。
“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田卫全身被绑着,却是忍不住的发抖。
“其他女娘在哪?”
宿样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什么都没说。”
田卫以为宿样是怕自己出卖宿家,于是重复了两遍。
“那些婆娘我也处理好了,我将她们藏进那口枯井里了,今日夜里她们一出来,您放了我们,我们就里应外合捆了这一屋子的女人。 ”
“她们?我和你们加起来,包括那群人恐怕都动不了她们。”
宿样收回手里的刀,却没有道出简俞白一行人的身份,他毫不留情背过身。
“我不会杀了你们,你们应该对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包括我的父亲。”
……
“哇——”
“哇哇哇——”
月上树梢,死寂的街道处,嘶哑惊栗的乌鸦声划破了送终夜色。
原本封死了的井口不知何时大咧咧敞开,发出一阵阵令人发呕的腐烂气息。
井底处再次传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指甲声。
“啪——”
月光下。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率先扣住井口。
那双手仿佛被铁烙过,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后,又被烫焦止血,就连裸露在外的骨头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终于,那只披头散发,少一块秃一块流着血的头颅探出了井口。
随后整个人笨拙却又麻木地爬出。
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称呼为衣服,被血迹浸湿了的,几块零散的布料随着晚风飘荡,发出浓重又恶心的铁锈味。
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的血,还是头部亦或是手上的,满身满脸的血像是不要命般往下流。
裙摆尾部不停在青石地板晕开一朵又一朵艳丽夺目的红色花朵,开得盛大而又灿烂。
紧接着,更多的。
与第一个同样模样的人,一个接一个爬出了井口。
整个井口染满了新鲜的血液。
如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铁锈味,甚至都会觉得那不是血液,那是用红色油漆泼到了上面。
“咯吱——”
不知是谁动了下身子,寂静的空气中瞬间响起骨骼像是被生硬断裂的声音。
披着头发的人,接二连三发出了歇斯底里,痛苦又嘶哑的叫喊声。
像是某种约定好的暗号。
井底处瞬间响起婴儿哭喊的声音。
听见那些声音,原本还一动未动的,浑身是血的女人们也发出了更凄厉的叫喊声。
透过明亮的月光,甚至能看见那已经血肉糜烂的脸再次留下两行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血。
那是两行血泪。
饶是前一夜在房内隔着层窗模模糊糊见过,可这一幕视觉的清晰和一览无余,依旧叫人头皮发麻。
也难怪那些人会说是女鬼。
温予柠曾经在鬼片里见过无数种女鬼的妆造,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远没有此刻的震撼。
她猜测过,猜测过这些女娘或许过得不好,却没想过竟被人如此对待。
井口附近的人已经不算是人了,更像是一种被剥了皮,只剩一副骨架。
脸色有些难看,温予柠能控制住喉间的惊叫,却忍不住想要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