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她没忍住倒退一步,就要倒吸一口气时,另一边墙角处突如其来的,一直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许是方才的冲击力太大,温予柠一瞬便要挣扎开身后禁锢住自己嘴巴的人。
“别动。”
直到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予柠这才止住了动作。
见人没了那会儿的激动,温婉才放开了捂住温予柠的手。
然后压低声用气音道:“不想找死,就别出声。”
温予柠转过头,在黑暗里注意到隐秘于深处的另一个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自然同你一样。”温婉眨眼,“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原来也就那样。”
身后的宿样:“………”
他可没忘记当时在巷子里撞到温婉时,这人一脸惊恐便要叫出声的样子。
不远处,带人守在井口附近的人顿了瞬。
腰间挂着的黑白透明小熊在月光下晃了晃,原本清隽端正的背影突然转了方向。
简俞白清淡盛雪的眼眸直直望向不远处深不见底的小巷。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便重新收回了目光。
温予柠没有搭理温婉,只是看向身后的宿样,“简俞白方才是不是察觉到我们了?”
宿样皱眉,这样的距离按道理来说应当是听不见才对,再加之简俞白刚刚大病初愈。
于是他开口道:“应当没有,但还是小心些。”
温婉状似无意扫了一眼温予柠。
“还以为你们俩情比金坚呢,原来也就那样。”
第58章
“咔擦——”
血肉糜烂的人只是轻轻扭动了下脖子,便轻轻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爬出井口的大约有十几个人。
待都站定地面,众人默契的发出嘶哑的哀鸣声,只是待她们抬起渗人的脸是却是怔住。
深不见底的夜色里,月光勾勒出了静静站在青石板上那道清隽如玉的轮廓。
那人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节随着动作朝前一挥。
温予柠呼吸近乎一滞。
温婉收回视线,略带嘲弄,“姐姐,准备好为她们收尸吧。”
温予柠近乎是下意识便要抬脚往外走,可却被人先一步拉住。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举动,宿样几乎是迅速抓住了她。
却在触及对方视线后又快速松开。
皇室三位后人除了简俞白,近乎都是暴虐成性的主。
别人以为三皇子是心善、是温润,可经常为宿洪办事的宿样最清楚。
与其说这位殿下不争不抢,倒不如说,这位才是最冷漠无情的。
这种人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事和物。
没有在意的,自然也就没有可失去的。
他见过简俞白和叶子谈判时的样子。
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简俞白会出手是因为被打动,可其实不然。
与其说被打动,倒不如说是因为这件事是发生在黜州,是发生在自己兄长的手中。
所以他不会袖手旁观。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件事如果办的好,那就定能铲除左相一族以及朝中那些蛀虫余孽。
宿样太清楚了,这些位居高位的人,他们只会不择手段利用一切达到目的。
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唯独温予柠,她是这些人中的例外。
她看着比谁都计较得失,可是当真的发现所谓“真相”时,只有是她第一个站出来。
也只有她提出带叶子一行人走出那个沼泽。
这样的人,宿样觉得至少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他眼睫微动,沉沉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①
温予柠眼睫微动,“所以呢?”
“这天下不过他们轻轻一句话,只要他们想,你现在出去又有何用?”
左相向来谨慎,这么多年来皇族也没人找到他的把柄。
黜州则是最重要的关键。
这场女性的悲哀是各个上位者一笔造成的。
简清悠之所以纵容甚至不惜助力,就是在为这件事的曝光做准备。
现在看起来不算多大的规模,可一旦事情一成,左相定会忍不住亲自下场。
京城众花楼里已经被安插进了他们培养的数不尽的“魅骨”女子,这些女子都是他们的眼线内人。
甚至上京部分高官家中的偏房小妾,都是他们互相勾结的成果。
“他不会这样做。”
昏暗的小巷内,温予柠眼睫抬起,浅栗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外头那人的身影。
“你,”宿样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怔愣一瞬,“那你方才……”
“那里。”
顺着温予柠抬起的手,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一只猫正浑身是血的挂在上面。
似是觉察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小猫那双在黑夜里泛着光的眸子也望了过来,宛如两个大大的电灯泡。
小猫咧嘴,嘴里发出如婴儿般的嘶吼。
怪不得,怪不得温婉来这里的时候把这猫的声音误以为是婴儿发出的声音。
可真正的婴儿有怎么可能发出如此凄惨的声音。
婴儿的哭声,猫儿的嘶吼,女人的悲鸣……
温婉不自觉冷笑,这群人还真是准备的充分。
“你不会想去救那只猫吧?”她没好气道,“那只猫明显已经有应激反应了,你现在去是找它挠吗?”
“它,很像……”
一句话就像是酸涩的果子卡在了喉咙,怎么样也说不出。
“很像什么?”温婉皱眉。
温予柠轻垂着的睫毛微颤。
很像,很像……曾经那只母亲送给自己猫儿。
……
“砰——”
温予柠愣神的瞬间,不知简俞白朝井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些人竟然真的安安静静地待在了原地。
随着简俞白挥手的动作,那些身着黑色服饰的男人先是带着那些衣不蔽体、血肉溃烂的女人进了不远处空置的房子,其余则是一个接一个纷纷跳了下去。
最后,整个街道就只剩下简俞白一人。
简俞白竟然真的没有杀人。
这个认知让宿样近乎是下意识的一紧。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简俞白愿意帮这些人平反,那这场交易是不是真的可以就此打住。
小巷内各个人暗含心思,直到街道处那人从容又泛着冷意的声线响起。
“出来。”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发现的他们?
宿样近乎不可置信,自己明明推算过的,这样一段距离,绝不应该察觉才对……
除非,简俞白对他们当中某一个人安插了眼线。
夜间的风裹挟着血腥味,只轻轻一吸,便叫人浑身发冷。
温润儒雅的背影转了过来,平日里无害的眸子这一刻黝黑冰冷。
他的声音漠然,不带一丝遮掩,“还不出来么?”
从一开始简俞白便知晓巷子里的人是哪些,也从一开始他便知晓,自己一离开,温予柠便也独自出了宅子。
因为简清悠不论做什么都能轻松超越别人的缘故,幼时的简俞白也曾执拗地想追上哥哥。
所以他背着所有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整日整夜的习武、学习。
刚开始十四传递温予柠离开宅子的消息,简俞白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对方会先去那栋安置苏娘的宅子。
毕竟那是不用想也知道,最安全的一个线索地点。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最先听到巷子里那两个声音之后,竟然又多出了另一道声音。
那是温予柠的。
“是我。”
温予柠压住巷子里的另外两个人,示意他们离开,便只身走了出去。
月色有些朦胧,却依旧清晰勾勒出了女人眉眼间的淡然。
几丝凌乱在额角的发丝拂过那双如水的眸子,带着无辜又害怕的神色,同以往的温予柠截然相反。
她一步一步走近,最终停在男人身前。
“我……”
“姐姐。”
简俞白第一次被气笑了,温予柠这时候竟然还选择保护其他人。
他打断了温予柠的话,声音含着笑,眼眸低睨下来,固执的望着眼下女子柔弱的身影。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温予柠当然知道。
这口井能被那些人传的多么诡异,那么里面一定也就藏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里面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死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更多、不为人知的人或东西。
女人依旧安安静静。
他敛了下眸,慢条斯理道,“我知你不信我。”
“但你想来,可以同我说。”
温予柠心口一滞。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