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自家主子的嫌弃,慕凡尽职补充道:“主子,这已经是碧玉阁最好的胭脂水粉了。”
碧玉阁如其名,是上京城内最有名的胭脂铺。
这里面每一件物品用的都是最上乘的配料,且碧玉阁的东西限时限量,每日的胭脂水粉都不同,限量供应且仅此一件。
简俞白将手中那点胭脂水粉往手上摸了一点,艳丽的淡红色在冷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眼。
眉间闪过嫌弃,他淡淡道:“不是叫你买粉一点的色吗?”
慕凡有些委屈,“主子,这已经是碧玉阁最淡的色了。”
轻“啧”一声,修长的指节悠悠盖起手中的胭脂水粉,“那就继续去找,找到适合的为止。”
慕凡:……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知道这些胭脂水粉的颜色?
下一秒,简俞白舒缓清润的声音便在屋内想了起来。
“你平日里作为曲蓝璎的夫君,都不研究这些胭脂水粉么?”
“主子,蓝璎平日里并不用这些东西啊。”
“那你不更应该帮她留意这些吗?”
“???”
“就你这样的,”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带着些嫌弃,“到底是如何娶到夫人的?”
慕凡:?他怎么就娶不到夫人了?
似是有些不服气,他张了张口,“可属下不但娶到了,还有了孩子。”
话音刚落,慕凡便心下一颤,他刚刚竟然顶撞了自家主子。
忙不慌跪了下去,“是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这很值得炫耀吗?”
男人眼都没眨一下,也没过多计较,直接让地上的人站了起来。
“你或许是开心了,可真正受痛的只有产子的人能体会。”
简俞白从不是什么未经人事之人,他见过这世间太多生死别离,其中一个就是女子生产。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见到曲蓝璎难产之时,与他而言不过都是一次在人世间需要走过的经历。
可若将自己之前以为需要走过的经历放到温予柠身上,他突然就不这么想了。
他不想要温予柠因为自己受这样一份苦。
母亲一词光听着就多么高大尚。
每一个孩子的降临都是母亲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能不高尚吗?
不过很可惜,简俞白并不是什么合格的父亲,更没打算当一名父亲。
他不会让温予柠冒着生命危险,去当这样一个被人称作伟大的母亲。
他只希望温予柠平安顺遂,一世无虞。
慕凡沉默一瞬,其实自己曾经确实是向曲蓝璎提过想要孩子,曲蓝璎才准备备孕的。
他好像……确实是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想不想。
慕凡试探着开口:“主子,那你买这个胭脂是要做什么用啊?”
“怎么?”
收到那人视线,慕凡讪讪挠了下头。
他其实是想问主子是不是要给王妃买来着,但若不是给王妃买,那他这个问题不就得罪主子了吗?
话锋一转,他道:“就主子你得告诉我用处,我更好方便找颜色。”
不知男人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淡淡撩起眼,语气懒散:“本王自己用。”
慕凡:“——?!”
慕凡表情微妙,瞳孔不自觉放大,一时都忘了君臣有别,就这样直直看了过去。
记忆里温予柠让自己叫她“姐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是因为喜欢年轻的么?
年轻的人有什么特点?
年龄小,天真单纯、风华正茂、热情黏人……
如若按照现在温予柠的岁数来看,自己却是长了对方一岁。
除去前方第一样,第二样他可以装出来,其余第三样第四样他也都可以。
所以四舍五入,自己也是温予柠喜欢的样子。
不过到底也是长了一岁的人。
所以简俞白吩咐慕凡去找些胭脂水粉和护肤品。
之所以买胭脂水粉是因为那个碧玉阁的店主说,这些胭脂画在眼尾可以呈现出一副潸然落泪、柔弱可人的模样。
那些年轻的男人,可不就是这幅样子么?
于是简俞白一合计,干脆就买了一部分回来,结果这些颜色一个比一个丑。
也就那些护肤品还可以凑合用一用。
他们这趟出行本就有些远,再加上温予柠平日也不是很喜欢用这些胭脂水粉的缘故,简俞白只让人送了些少许过来。
而其他的,在自己觉得不错后,又早各个世家贵女口中口碑最好的护肤品和胭脂水粉
中,简俞白命人全都买了回来,放去王府内给温予柠到时候自己去用。
不过这些自然没必要对外人倒,于是简俞白无所谓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属下绝无此意。”慕凡连连摇头,似是为了表忠心,他又再次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属下定会守口如瓶。”
知道这人误会了什么,简俞白也懒得解释,只视若无睹点头,“你最好如此。”
话落的瞬间,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入了房。
“主子,您出事前让我们盯着的人,找到了。”
男人单膝跪地在简俞白身侧,将手中的物件递了出去,“这是在黄楠屋内搜到的药品和信件。”
随手拿过其中一封信件,展开赫然是与简清悠来往的内容。
信上事不多,笔记也有些模糊,但却近乎将自己这一两年来所有事都事无巨细告诉了对方。
黄楠作为简清悠身边的人,却能在皇帝身边潜伏这么久,定然是心思缜密的。
简俞白当初之所以没有拒绝简雍将人搜来,就是因为怀疑。
所以他就计将自己府上表面所有事物交给对方做管理,为的不止是减轻提防,更是为了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在再一次发现对方和外面之人有书信来往后,简俞白便派人彻查。
黄楠做事谨慎,他们的书信并不是一手传达,而是经由他人之手,再次送达。
暗卫追查到的书信最终都演变成了菜谱或是不值一提的零碎小事不说,那些传达之人也是莫名包庇。
简俞白心下有些猜测,但奈何自己意识不受控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他不能亲自动手,亦不能有一丁点明显针对对方的举动。
所以,他干脆直接应了对方的招,洋装中了淮安侯埋伏。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王府中还有一个同黄楠一样的眼线。
他意外被那人下了毒。
慕凡一惊:“竟真是黄楠!这人简直狼子野心,主子平日如何待他,他竟这般恩将仇报?!”
将暗卫拿到的药放在指腹摩挲,简俞白皱了下眉。
没管在场人的阻拦,他放到鼻下闻了闻。
温予柠曾经告诉过自己,他身上的毒有两种,一种是让人变得痴傻最后暴毙而亡,另一种则是在痴傻的过程中让对方遗忘一切过往。
他问过温予柠这些毒素的药材有哪些,根据对方回答简俞白便派人收购了那些所需要的材料。
可现在暗卫搜集到黄楠用的毒素里,显然只是前者。
且神奇的是,温予柠说过,简俞白身体里的这个毒素本是致命的量,可最后却变成了只是痴傻。
所以,究竟是谁调换了黄楠的药?
又究竟是谁,给他下了失忆的药?
简俞白站起身,眼神略沉,似是随意扫了一眼慕凡。
他将桌上的东西丢给那人,声线清缓,“把这些处理干净了。”
应了一声,慕凡便退出了屋内。
待外面人脚步声远去,简俞白才慢慢开口:“红霜楼的主子可查到是何人?”
红霜楼,正是上京最大规模的一所青楼之一。
也是曲蓝璎先前被卖入的青楼。
当初简俞白之所以允许慕凡将曲蓝璎带回府,便是因为查到对方身世清白,这才默许。
可在失忆期间的种种,不禁让简俞白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恰恰在简俞白想要铲除云池时,曲蓝璎和慕凡相遇的意外,刚好成为了他借刀杀人的理由。
恰恰在自己同温予柠大婚圆房时,曲蓝璎难产了……
恰恰在温予柠提出要春游且一行人低调外出时,简晞还出现了……
如果说后两件只是巧合,那么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印证了简俞白的猜测。
一开始曲蓝璎同慕凡的相遇,为的就是尽快推动他铲除云池。
而所谓难产,为的也是阻止温予柠同那时候的自己圆房。
至于简晞……
从一开始所谓的巧合偶遇,再到一早准备好的黜州疫情说辞,与不经意间让温予柠改变了原先袖手旁观的态度。
这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啊。
只是让简俞白更好奇的是,简晞到底是哪句话让温予柠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想起温予柠前几次的态度,以及让自己当上太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