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如此,也是实打实的数量。本着不浪费的理念,温予柠就把这一批棉花留给自己用。
而简俞白此次用来给口疮上药就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她干脆就把剩下的拿给了他。
方才因为对方的回答,温予柠一时竟也忘了这件事。
意识到自己犯了何种愚蠢低级的错误,她皱起眉,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不下十遍后温予柠才重新抬眼准备喊人。
只是不等她出声,原先对面还泛着委屈的那双眉眼突然弯了弯。
温予柠懵了下。
他现在是在笑吗?
笑什么?方才不是还因为上药委屈吗?
不用温予柠出声询问,简俞白便已经
一字一顿解释道:
“姐姐,这是最后一根了。”
“?”
“…………!”
短短几息的时间,温予柠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跌大落。
所有棉签都已经被她放去了济春堂,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给简俞白擦药那就只能让人去济春堂取。
也有另一种不用等的方法,那就是用手擦。
这伤口本就是自己咬出来的,现在还要让她亲自再用手去擦。
这样一副场景,温予柠光想都不敢想,现在还要让她来。
这可能么?这不可能?
甩手准备走人的想法早早被那人预料,温予柠提早一步被牵住手,原本准备离开的动作被生生摁了下去。
泛着凉意的指骨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手腕,温柔而缱绻。
“姐姐,是你亲口答应了要给我上药的。”
漆黑幽深的眸子眨了又眨,无辜又可怜。
“可现在……你是不打算管我了吗?”
“———???”
怪不得之前那么怕疼的人会突然变了脾性,温予柠算是终于明白过来简俞白的打算了。
分不清是对下面要面对的场景羞赧,还是被人算计的气闷,白皙的脸颊难得抹上不自然的红。
她咬牙,表面依旧是温和的笑,“我出去净手。”
不知简俞白看没看穿,反正他笑得一如既往的乖巧。
此时屋内的下人早已退了出去,简俞白转身,从身后拿出盥盆,“不用出去净手,我之前便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
这是装都不装了。
就差大咧咧告诉你,我就是在等你“亲自”给我上药。
温予柠扯唇,也算不上恼。
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怎么想起早早准备好这些了?”
“嗯……”简俞白清澈的眉眼看着她,如实道,“以姐姐的性格定会为我的伤口负责,但现下棉签又只能用一次。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就准备这些了。”
盥盆内因为她的动作惹得水中泛起阵阵涟漪,不算大,却一圈圈包裹住中间的双手。
简俞白从来不是什么简单之辈,真玩起心思温予柠还真不一定玩得过他。
偏偏这人每次设计下一个小圈套让她中招后,末了又什么都摊开告诉她。
他的每一步都在为她留有余地。
没有丝毫遮掩,明晃晃的告诉温予柠。
在踏入他设计的圈套那一刻,她也可以随时选择留下或退出。
水中的涟漪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直到那双手挣脱、离开中心。
一滴滴带起的水珠砸进早已平静的水面中,直至平息。
温予柠拿过盆边的手帕擦干,重新看向他,“你倒是想得周到。”
简俞白似是听懂了,又似是没懂,他抬眼,“那有奖励吗?”
温予柠:“………”
温予柠没有搭理他,直接俯身弯腰,对着那张单纯无害的脸开口。
“张嘴。”
“伸出来。”
知道再说下去就该把人惹急了,简俞白在张口前又重新乖声道,“逗你的。”
“姐姐能亲自帮我上药,便已经是最好的奖励了。”
说完这句话,薄唇微张,绯红的舌尖便探了出来。
熟悉清冽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
温予柠逼着自己一点点凑近,然后抬手,将带着药膏的指腹覆上。
溃疡分做前中后三个时期,形状自然也是小中大三种,而最疼的莫过于中期。
冷白清隽的脸泛着薄红,上半张脸漆眸下的冷意也随之一点点消融,染上微不可察的愉悦。
而下半张脸入眼便是绯红的舌尖斜斜搭在粉红的唇角,另一侧的舌根大咧咧裸露在外。
带着些凉意却又轻柔的触感落下,伸出的舌尖轻颤。
却没有缩回。
指尖是湿滑的柔软。
温予柠耳根爬上红晕。
她抬眸想错开紧盯着自己指腹的视线,却正正撞进了那双潋滟泛着水光的眸子。
一时双方都没说话。
半晌,终于在对方眼眶愈发红润,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温予柠声线有些嘶哑开口:“忍着,马上就好。”
舌根处的伤口不大不小,却是格外发疼的时候。
想要将药覆上去就必须用力。
随着男人嘴里的闷哼声响起,指腹也重重刮过、压过伤口。
“嗯。”
在最后一声闷哼声里,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也重重砸在了那只刚准备收手的手背。
“怎么这也哭了?”
似是无奈,温予柠没有直起身,就着一个坐着,一个俯身不过半尺的距离。
她拿过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指尖,又像之前那样擦了擦那人眼下的泪痕。
“就这么怕疼?”
换做平常男子,就算是怕疼也绝不会承认,可简俞白就不一样了。
他蹭了蹭那只拿着帕子的手,红着眼眶委屈道,“真的很疼。”
“很疼啊……”
在对方愈发亮的眸子里温予柠慢慢直起身,然后毫不犹豫丢下一句话,“那也没办法,自己忍忍吧。”
简俞白眸子黯下,孩子气瘪了下嘴,“姐姐好狠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简俞白先前痴傻回孩童认知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人本就善于撒娇。
总之不论是恢复前,还是恢复后,温予柠已经见过无数次这种神情了。
她可没忘记上次在医馆门口这人“撒娇”提出的要求。
温予柠挑眉,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
“没什么。”简俞白起身,哪还见方才的委屈,他牵起笑,“我说,我帮姐姐净手。”
“嗯?”
简俞白声音有些小,似是底气不太足,“反正之前我也经常帮姐姐擦手的。”
温予柠有些好笑,张口就要拒绝的话却在说出那一刻变成了“好”。
她想自己本就是为对方擦药才脏了手的,况且,适当的互动还是有利于“感情升温”的。
这样想着,她也就把手伸给了对方。
“给你洗。”
-
温负赶到是三日之后。
魏宏文因为各种病因加起来累积太久,不但太医摇头,就连几人中最指望的温负也表示无能为力。
整个知府府邸死气沉沉,王应更是日日以泪洗面。
原先精致稳当的妇人,近乎足不出门,就算在府上遇见也是满脸憔悴。
第四日,温负告知王应魏宏文时日不多。
同时,绛雪楼以及整个晋城也开始爆发与病重时魏宏文相同的病状,以及,瑰血症。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
但恰恰巧合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温负来之后。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有温负的手笔,可哪知会变成现在严重的地步,他重声看向面前的女子,“我来之前你不是还说只是疫病吗?”
早在先前便猜到简清悠的手笔和打算,反正温家迟早被灭,温婉也没必要再顾虑什么。
“父亲。”她始终垂着眼,“瑰血症确实是从未听说过。”
晋城这
场疫病归根结底都有温负参与。
但如果加上瑰血症就不同了。
之前就算查下来,温负也可以用那些试验品来当挡箭牌。
可是如果是瑰血症,那圣上定会彻查到底。
手心力道收紧,温负却没多纠结这个问题,他转而道,“你和简清悠如何了?”
“一切如常。”
听到这个回答温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那简俞白呢?”
温婉这次难得有些犹豫没有出声。
温负沉声,“说。”
“三殿下他……”温婉压着声,缓缓道,“恐不要多少时日便能彻底痊愈。”
“那个逆女!”手掌重重拍打在桌面的声音一齐响起,“你,你去把温予柠叫来。”
……
“父亲。”
“砰——”
温予柠才刚刚进屋,茶盏便被人重重砸在裙边。
她绕过那些瓷片,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坐到椅子上,“父亲今日叫女儿前来,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