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种子一旦埋下,便能叫人面目全非。
可惜,她现在突然不想这样了。
她想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和“温予柠”比一比。
她温婉是天之骄女,她生来便是骄傲的。
她不相信自己赢不了“温予柠”。
心下这样想着,温婉却还是忍不住的祈祷,祈祷这一切都是温予柠骗人的。
可当她隔着一层薄纱搭上简俞白脉搏处,就注定了失望要落空。
“虽然气息有些微弱,却无生命危险的症状。”
怎么可能?怎么会?
简俞白指着一堆人中的医官道:“唐太医,你去。”
有些年迈的医官听见这话也不恼,习以为常的上前。
“三王爷,确是被三王妃给救回来了。”
说话的几人都是在场里医术拔尖的,一时原本念叨着温予柠黄毛丫头胡来的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温予柠在春日宴上说得话,吴然一直记着。
他清楚,应该说见女孩的第一面起便默默有一种感觉。
——温予柠有她的抱负,有她的热爱,这样的她注定不会被枷锁捆住。
广阔的生命长河里,她是凌驾高空的飞鸟。
吴然“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他想,既然温予柠想,那他这个作叔的自然得要为自己家的姑娘助些力。
“温予柠这姑娘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连我们这群老骨头都无法医治的杂症,”
“看,就这样被她医治好了!”
说着,他又抬手指向正在滴着水的吊针。
“瞧瞧,这姑娘如今还自己研究出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医疗器械。”
吴然这话一出,在场的有由衷赞叹的、也有刻意奉承的。
总之无一不是在夸赞温予柠。
随着最后一声“三王妃不愧是婉小姐的姐姐”落下——
温予柠眼前一黑,原本强撑着的身子终于在这一刻朝前栽去。
温予柠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只知道自己得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只是不等和大地的亲密接触,她便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鼻息间是凌冽的檀木香,和简俞白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雪松味形成对比。
哦豁。
没有和大地亲密接触,但变成和另一个男人亲密接触了。
温予柠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她皱起了眉,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意识彻底泯灭前,温予柠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带着威胁的声音,“温予柠,你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
吴然并没听清当时简清悠说了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有些心疼望着温予柠:“丫头,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简俞白这身子不是一日两日了。”
“我看,就算是再睡上个几日也是正常。”
-
听完这些话,简俞白轻哂。
温予柠当时哪是担心自己,分明就是在占他的便宜。
看见一直一言不发的人出声,慕凡下意识朝坐上看了眼。
简俞白依旧穿着一身白衣,不同的是,原本平日被温予柠要求高高束起的黑发此时倾泻如墨。
他就这样懒洋洋的坐在那间夜里寺庙内供奉佛祖的高位上,食指撑在自己脸侧。
男人薄长的眼尾略微撩起,却是饶有兴趣道:“怎么不继续了?”
眼前的人哪还有之前温和无害的模样。
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了真正的简俞白是什么模样。
慕凡心下跳动的厉害,却还是冒着风险说:“主子,夫人当时是真的很担心你,这几日也都是夫人亲自照顾你。”
“是么?”
简俞白收起撑着脸的食指,将原本手心里的东西包住,然后又松开,用指腹细细摩挲
着。
终于,在慕凡低着头沉默里,男人清冷的声音落下。
“我倒不知,你现在还会维护一个女人了。”
“主子。”慕凡慌忙开口,“夫人对蓝璎和属下有恩,所以……”
“有恩?”简俞白视线终于望向了他,只是怎么看带着些嘲弄,“给救命恩人随意安排一个暗卫,这就是有恩?”
话到这儿,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可慕凡心下却是松了口气,他清楚简俞白曾经罚人的方式,现在他还能让自己好好站在这儿已是万幸。
他跪在地上,没有反驳:“是属下失职。”
简俞白淡淡收回视线,“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是。”
简俞白懒散的扫了一眼堂里跪在地上的侍卫,却是继续不甚在意的继续对慕凡道。
“你放才说,温予柠在我出事时如何?”
“夫人抱着你哭了。”
虽然没有抱,但也算是在怀里了,慕凡默默补充。
“下一句。”
简俞白垂眸看着手里被擦干净了的小熊。
慕凡试探性开口:“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
“这样也好。”
这次简俞白没再问,反而是带着些笑意。
慕凡被自家主子这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从温予柠刚入王府,简俞白便知晓。
温予柠就像一颗圆润的珠子,这颗珠子圆滑且聪明。
她会为了可以隐去不必要的麻烦,不惜装作自己被磨平了棱角的样子。
却也在为了达到某种目标时,不惜再次展现出自己光滑的一面。
——譬如她有意无意的从疏离、到开始亲近他。
这样的人最是分得清利弊。
可也是这样的人,冒着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救下自己。
简俞白勾唇,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原本都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毕竟总有些东西自己做了,那就得要承担。
可令简俞白没想到的是,温予柠却不惜展现自己的有棱有角的那一面也一定要医治自己。
是爱吗
简俞白好笑,温予柠那样的人注定了不会对他人动心。
可是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促使温予柠一定要救自己呢?
想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最终简俞白只得出一个结论。
只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她不想欠自己一命。
还真是……
算的清楚。
所有记忆才刚回来,简俞白头有些疼,更没那么好的心肠给人解释。
慕凡见他不说话也不敢追问,于是道:“主子,那夫人那边……”
“小十四现在排行第几?”
简俞白有一批自己的暗卫,这些暗卫里都是按照第一次的排位来命名,之后便永不更改。
为的是让所有人记住曾经的自己,也不断激励自己。
小十四,正是众暗卫中年龄最小且独一无二的小姑娘,却偏偏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排到了中上的位置。
这也是当初简俞白打破规矩,选择收下小十四的原因。
没想到简俞白会直接调动自己的暗卫保护温予柠,慕凡一愣,却是很快回答:“小十四没变,依旧是十四。”
这么久了,虽然没上升却也没有掉下来,足以见实力也不容小觑,简俞白点头,“就她吧。”
慕凡此时却是有些犹豫:“主子,可是派十四会不会……”
现下正是用人之际,简俞白却将这样的人派去保护温予柠。
不是慕凡多想,而是这完全就是多余之举,一个妇人罢了,怎会有人算计到她们身上。
“你有意见?”
简俞白站起身,拍了拍袖口处沾上的灰尘。
“不……”
“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心思。”简俞白经过他时,眼尾带着些冷,“温予柠的医术绝对凌驾于大胤大部分人,这样的人,对我还有用处。”
话是这样说,简俞白却是几步上前,站到了瑟瑟发抖的人面前。
穿着侍卫打扮的人流着泪,身上近乎全是血,一看就是刚被折磨完的模样,他连连磕头:“主子,属下办事不力,是我犯了错……”
“哪错了?”简俞白觉得他这一身伤赏心悦目极了,于是连带着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是属下失职,看守温予柠不当,这才让温予柠落入了……”
“啧。”
一声轻啧打断了男人的话,后者慌张失措的将低垂着的腰又弯下了几分。
“温予柠?”简俞白低垂下眸子,眉眼间染上些凉薄和玩味,“谁准你这么叫她的?”
“是您……”
“本王确实是要利用她解决简清悠。”
“但没要她改嫁。”
简俞白眼神恹恹,抬起手看着自己被人扎进针的手背,然后就着另一只握着归玉的修长分明的骨节摸了摸扎针的地方。
刺痛的感觉刺激着大脑,他突然笑了,“温予柠三个字,是你能叫的么?”
“噗——”
在当场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时,那人便已经死在简俞白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