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远毫无愧色的点头道:“自然是酸的,否则如何能醒神。”
贺明瑶:“那你方才为何不嚼?”
裴思远理直气壮:“我又无需醒神,嚼了也无用,而且我也觉得这果子实在太过酸了,简直难以入口。”
贺明瑶:“……”
她气得扭头不想同对方说话了。
太后在一旁瞧了个全程,笑着道:“难为你出去一趟还想着阿瑶。”
裴思远表情认真:“我也想妹妹早些好。”
贺明瑶情愿不要他想着,不过那一小包果子她也没还回去,就在手边放着。
有裴思远在,陪太后说话的事儿自然落到对方的头上。
贺明瑶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感兴趣便说上一句,这会儿裴思远正在讲他去宁城路上的事,贺明瑶没什么兴致,便撩起车窗上的帘子朝外瞧去。
只一眼就看见了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人,十七皇叔身形高大,背脊宽厚,骑在马上更为明显。
她视线在对方身上流连许久,慢慢滑过,欣赏了好一会儿。
前头,裴盛淮脸色愈发冷肃,背后的视线格外明显,光明正大毫不避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握紧缰绳,反手扬起鞭子用力抽了下,策马朝前疾驰而去。
贺明瑶略感失望地收回视线,她还没看够呢,十七皇叔就跑了,也不知前头有什么需要巡视的,这么着急。
她托腮又等了片刻,十七皇叔还没回来,这才作罢放下了车窗的帘子。
她遗憾的表情过于明显,以至于裴思远也跟着好奇起来,朝外头看了眼,不过什么也没瞧见,转头问道:“妹妹方才在看什么?”
贺明瑶道:“一只灰兔子,跑不见了。”
裴思远不疑有他:“等到了避暑山庄,我去后山捉一只来。”
贺明瑶心道,可惜这只是捉不住的。
她时不时撩起车帘看一眼,结果还没等到十七皇叔回来,心口便涌上了一股熟悉的难受烦闷之意。
她捏起药囊放在鼻尖下,深深嗅了下,将心口的感觉压了下去。
不过药囊的作用没能持续多久,一刻钟后,烦腻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这回更甚几分,她闭了闭眼,唇色逐渐发白。
太后先一步察觉出来,问道:“不舒服了?”
贺明瑶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抬手,吩咐道:“思远,去找太医来,就说阿瑶难受,药囊不起作用了,让太医重新想法子。”
裴思远朝贺明瑶看了一眼,转身下了马车。
半刻钟后,太医令提着药箱飞快赶来,二话没说便摊开了包着长针的棉布:“老臣来给贺姑娘施针。”
贺明瑶不是第一次被施针了,只不过因为太过折腾,所以一般只有行程过久时才会这么办。
太后点点头道:“动作快些。”
太医令轻车熟路,飞快将几根长针扎进对应的穴位,手法极为熟练。
贺明瑶全程闭着眼,虽说施针不疼,可她实在没胆量睁眼去瞧,待心口难受的感觉一点点退下去,才估摸着施针已经结束了。
太医令交代道:“姑娘躺着别动,半个时辰后,老臣来为姑娘取针。”
贺明瑶轻轻嗯了一声。
这边太医令一来一回,动静传到了前头。
正元帝虽说知道原因,不过还有些放心不下,交代道:“长青,去母后那儿瞧一眼,问问可有大碍。”
裴盛淮点头应下,放慢了速度,待马身和车身齐平后,将缰绳扔给身侧的侍卫,一个跃身便落在了马车上。
他伸手撩开车帘,一抬眼便看见了被扎满长针的贺明瑶,对方躺在那儿,脸色苍白,无声无息,像是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他面色倏然骤变,一声虞姑娘险些脱口而出,到喉口时却又被生生止住。
裴盛淮猛地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里并非南疆,并无战事,没有伤亡。
太后听闻动静转头问道:“皇上让你来的吧?”
见他点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大碍,阿瑶方才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让皇上放心。”
裴盛淮绷着脸,跳下了马车。
第29章
裴思远送完太医令回来,正巧撞上裴盛淮。
他朝旁边让了让,拱手行了一礼:“十七皇叔安。”
话音刚落,十七皇叔便从他身边经过,半步没有停留,连视线都不曾朝旁掠一下,他悄悄瞥了一眼,就见十七皇叔面色难看,眸光一片沉寂。
裴思远心头一紧,以为马车里出了什么意外,赶忙撩开车帘进去,待瞧见贺明瑶好好躺着那儿,这才松了口气。
太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裴思远摇了摇头:“我急着上马车,不小心磕绊了下。”
太后不大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未说什么,只问了问有没有伤到哪儿,又让人拿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来。
裴思远乖乖接了,只是坐定后仍想着方才的事,既然妹妹好好的,十七皇叔脸色怎么那般难看,害他心慌到不行。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半个时辰后,太医令来为贺明瑶取针。
太后关切道:“好些了没有?”
贺明瑶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起身,慢慢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翟大人。”
太医令摆手:“老夫不过举手之劳,贺姑娘客气了。”
说完又朝太后拱了拱手:“老臣告退。”
贺明瑶含着一颗蜜饯,慢吞吞地在口中来回顶了一遍,虽说施针后好多了,但到底还是感觉有些不适的。
太后知晓她还难受着,便没让她再陪着说话,点了个口齿伶俐的宫女,上来念马车里备着的闲书。
到后半程时,几个皇子皆来了一趟,马车顿时显得狭窄起来。
裴思岱见状请安后便下去了,他本身就是骑马随行的,这会儿重新翻身上马控制着缰绳,将马骑到马车的车窗边,正巧能瞧见马车里头。
贺明瑶将车窗的帘子打起:“四殿下。”
她同裴思岱不及其他几位皇子熟,对方自幼习武,钟爱各式刀枪斧钺,又时常不在宫中,她见不到人,自然便不熟了。
不过听闻四殿下同十七皇叔关系比其他皇子要好,因着两年前对方曾去过一次南疆,还在那儿待了半年之久。
贺明瑶想到这儿,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身形,果真要比其他皇子更为矫健。
裴思岱侧头问道:“你好些了吗?”
贺明瑶冲他笑了笑:“四殿下,我好多了。”
裴思岱悄然拉紧了手中的缰绳,视线一瞥,有些不敢朝马车里看了,他难得见一回贺明瑶,不比旁人习惯了这张芙蓉面,他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贺明瑶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裴思岱不止喜好和裴盛淮相似,连性子都有几分像,只是年纪尚浅,心里想的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她不用猜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朝前面看了眼,可惜并没有看到十七皇叔的身影,又回头瞧了几下,仍旧没有找到那道身影,这才收回视线。
裴思岱问她:“在找什么?”
贺明瑶道:“我好似没瞧见十七皇叔。”
裴思岱闻言回头看了眼,说道:“十七皇叔去后面巡查了,方才我来时正巧与皇叔碰上,这会儿许是落在了最后面,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他仔细说了一遍,丝毫不觉麻烦。
贺明瑶不由多瞧了他几眼,她原以为习武之人多少言寡语,没想到对方却十分乐得说话,只这一点便比十七皇叔要好。
正想着,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贺明瑶和裴思岱一齐回头,同时看见了裴盛淮。
待裴盛淮快到近前的时候,裴思岱叫了一声:“十七皇叔。”
他态度恭敬有加,眼中满是崇敬,哪怕裴盛淮此刻面容冷肃,也没让他产生惧怕之意,反而愈发崇拜。
裴盛淮拉住缰绳慢了下来,略一点头就要过去,却听到耳边又响起一道招呼的声音。
贺明瑶跟着唤道:“皇叔。”
她声音软绵,不似男子那般中气十足,略略一低便显得缱绻暧昧,偏偏又只肯唤两个字,好似这两个字带着特定的亲昵一般,不同寻常。
裴盛淮眉峰隆起,神情冷肃,他此刻没有收着气势,周身冰冷沉寂。
裴思岱陡然一悚,险些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可转念一想,此刻并不在军中,况且他什么也未做。
再一定神,才发觉十七皇叔的冷意是冲着他身后另一人去的,顿时傻了眼。
他道:“十七皇叔,阿瑶,阿瑶她……”
裴盛淮不等他说完,收紧缰绳,不过几息,便已经驾马到了前方。
裴思岱望着前头的背影,又转过头瞧了瞧身侧的人,不由皱起了眉,表情疑惑道:“阿瑶,你与皇叔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