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瑶无辜地摇了摇头:“怎么会,许是皇叔单单不喜欢我罢。”
裴思岱眉头还皱着:“皇叔不会做这么没有道理的事。”
贺明瑶顿了下,不想继续这个话头,转而问道:“四殿下之前去过南疆?”
裴思岱点了点头,如实道:“两年前去过,不过也只在南疆待了半年,比不得皇叔坚守十年之久。”
贺明瑶好奇打听道:“四殿下觉得南疆比起京城如何?”
裴思岱想了想,回她:“格外艰苦。”
他视线落在贺明瑶的脸上,南疆女子大多没有这般凝脂般的肌肤,多的是暗沉黝黑的,每日饱腹尚勉强,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打理容貌。
他见过最为漂亮的一个,也及不上眼前之人的半分。
裴思岱没说这些,只道:“不过近两年南疆局势稳定,比起从前好了许多,有不少行商会去寻些新奇之物,再带回京城。”
“可惜我先前回来得匆忙,不曾带其他的东西,不过倒是可以托人寻一寻。”
他问:“阿瑶喜欢什么?”
贺明瑶想了想,道:“不拘什么,我都喜欢。”
她小臂叠在一起放在车窗上,仰头说话时,眉眼是弯着的,叫人见了不觉便心生欢喜。
裴思岱声音都放轻了,他视线不知往哪里落才好,总觉得再这么对视下去连马都要骑不稳了,他语气认真,像是在起誓:“待从避暑山庄回来,我便去寻些南疆的东西来。”
贺明瑶笑道:“那阿瑶先谢过四殿下。”
裴思岱脖颈骤红,他飞快嗯了一声,匆匆道:“我去前头瞧瞧。”
贺明瑶在后面看着,对方骑马的架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勾了勾唇,在裴思岱回头前将车帘落了下来。
前头,銮驾一侧。
裴思岱策马追上,叫了声:“十七皇叔。”
他方才回头望了一眼,可惜没瞧见那张芙蓉面,但刚走又再回去,未免太过刻意了,好在他要在避暑山庄待上十日,能见到阿瑶的时日还多。
他敛了敛心神道:“十七皇叔,您要不要上马车歇息片刻,我来为父皇护驾。”
裴盛淮侧头瞥去,一眼便看到他潮红一片的后颈,那红痕从领口处一直蔓延到了耳边,分外明显。
裴盛淮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声音冷硬地拒绝道:“不必。”
裴思岱被拒绝了也不尴尬,他在十七皇叔军中待过半年,那半年十七皇叔对他亦十分严苛,与军中其他人别无二般,他早就习惯了,这会儿皇叔虽然神色不善,却比在军中时要好上许多。
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问道:“十七皇叔,您说阿瑶会选谁?”
裴盛淮顿了下:“阿瑶?”
裴思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听父皇和皇奶奶都是这么唤的,皇兄也这般唤她。”
裴盛淮这才反应过来裴思岱口中的阿瑶说的是贺明瑶,他脸色变了变,几乎称得上面沉如水,对方脖颈上的绯色此刻格外刺眼。
过了许久,才声音暗哑地问道:“你喜欢她?”
裴思岱点头:“喜欢。”
他说得毫不犹豫,几乎斩钉截铁。
裴盛淮心底不由冷笑了一声,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因为她漂亮?”
裴思岱目光炯炯:“不止漂亮,我虽与阿瑶相处的时候不多,却也见过她许多面,阿瑶性子温和良善,亦有活泼灵动的时候,样样都好。”
对着十七皇叔,裴思岱不敢夸得过多,只挑着说了一点,没想到还是惹了十七皇叔不快。
裴盛淮冷冷道:“
温和良善?本王瞧她任性跋扈,娇纵顽劣。”
裴思岱顿时噤了声,半晌无言。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反驳道:“皇叔,您不能因为阿瑶是个姑娘家,就对她有偏见。”
裴盛淮朝他望去,少年人眉眼清冽,说出来的话便心中所想,爱慕之心昭然若揭,他沉声反问:“本王对她有偏见?”
裴思岱底气略显不足,却仍坚持道:“皇叔还没有同阿瑶相处过。”
想到阿瑶方才说十七皇叔不喜欢她的事,裴思岱道:“皇叔若是同阿瑶相处一段时日,一定会发现阿瑶比任何人都好。”
他目的纯粹,但维护起自己喜欢之人时格外执着。
裴盛淮看了他片刻,忽而一笑:“嗯,本王确实还未同她相处过。”
这大半个月同他相处之人并非是那位贺家千金,而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也的确不了解贺明瑶,今日之前,他们总共不过只见过一面罢了。
先帝口谕,要贺家的嫡女嫁给皇子,无论贺明瑶选谁,他都无从拦起。
裴盛淮没再反驳裴思岱的话,既然对方喜欢,他又何须多言。
只面无表情道:“你不该在这里。”
裴思岱朝后面的车驾看了眼,笑道:“无妨,阿瑶开心便好。”
第30章
到避暑山庄时已是深夜,万籁寂静,灯火通明。
宫人们一个接一个从马车中搬着东西,却只发出了零星半点的声响,像是怕惊扰了梦中人。
贺明瑶下马车时,面色不佳,虽然此前太医令替她施了一回针,可到底时间太长,最后两个时辰几乎没了效果。
她神色恹恹,强打起精神同太后辞别:“皇姑奶奶,我去歇息了。”
太后点头道:“快去吧。”
见她的模样,又不放心地交代身边的竹锦道:“今日你去跟着阿瑶,有什么事儿就来告诉哀家,你跟着哀家也好放心些。”
几个皇子过来关心情况,贺明瑶没精神应付,不管对方说了什么,皆胡乱一点头了事。
太后看不过眼,替她将几人打发走了:“赶了一整个白日的路,还不快去歇着。”
转头叫住裴盛淮:“长青,你来。”
太后道:“你替哀家送阿瑶过去,她这个样子,哀家着实放心不下。”
裴盛淮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就见到对方垂头站着,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按在心口处,一声不吭,仿佛毫无知觉般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他抬步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贺姑娘,我送你去别院。”
贺明瑶略抬了抬眼,声音轻细微弱:“皇叔。”
她听到方才太后说的话了,其实她觉得不用十七皇叔送,她也能安安稳稳到别院的,只是现下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拒绝。
裴盛淮收回视线,冷硬地丢下一句:“跟上。”
说完转身便走,也不管身后之人还有没有力气跟上来。
贺明瑶撇了撇嘴,无力反抗,索性不管,只扶着胧玉慢吞吞走着。
裴盛淮速度并不快,他虽没回过头,却始终保持着离贺明瑶几步远的距离,只要身后有其他动静,他就能立刻回身。
不过一直到别管,对方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安静地不像是她。
裴盛淮将人送到后,一刻也未多留,转身就走。
哪知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姑娘!”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对方迅速下坠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奔过去,动作之快,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在他怀里了。
他下颌死死绷着,唤着对方名字:“贺明瑶?”
怀里的人勉强应了一声,伸手撑住自己,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实在有气无力。
裴盛淮额角青筋暴起,飞快地跳动着,贺明瑶按的地方是他的大腿内侧,对方的手绵若无骨,可落在他腿上的力道格外清晰,不容忽视。
他忍了片刻,忽地将人抱了起来,问道:“送到哪儿?”
竹锦道:“王爷随奴婢来。”
裴盛淮一直将人送到内室,弯腰将对方放到床榻上。
他直起身,看着云床上闭着眼的人,对方面容苍白憔悴,额角皆是细密的汗珠,比起那次在王府时更为严重,可从山庄进来的一路,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裴盛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想对方此刻的样子。
几息后,骤然转身离开。
一直到后半夜,贺明瑶才从混沌眩晕间恢复过来。
云间别院忙了一整晚,终于安静了下来,胧玉捧着清水服侍姑娘漱口:“姑娘睡会儿吧。”
贺明瑶点了点头,她喝了口水吐掉后,忽然问道:“方才是十七皇叔送我回来的吗?”
刚才她迷迷糊糊,只记得好似有人将她抱了回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胧玉嗯了一声,轻声说道:“王爷送完姑娘便走了。”
贺明瑶还想再问问,不过她这会儿精神实在不济,洗漱后还是歪头先睡了。
第二日,她起床时,天光已是大亮。
她睡了个饱足,昨儿夜里的萎靡颓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待沐浴出来,面色更是红润,好似刚刚出水的芙蓉。
太医令诊脉后点了点头:“姑娘已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