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瑶面露疑惑:“十七皇叔还未成婚?”
裴思韫顿了顿:“皇叔不近女色。”
贺明瑶:……呵。
昨夜梦里,她分明记得十七皇叔护人护得紧,斥责羞辱她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呢。要不是梦里的事不作数,她这会儿肯定要戳穿对方的真面目!
贺明瑶生着一股子闷气,心浮气躁,连路都不想走了,等裴思韫半道被叫走后,她索性慢慢悠悠晃过去。
等到慈宁宫时,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
竹锦姑姑正站在宫门口等她,一瞧见人,赶忙将她迎进去:“姑娘怎么不叫顶软轿,这小脸都热红了。”
等进了殿,又匆匆忙忙吩咐宫人:“快端盏凉茶来,给姑娘去去暑气。”
贺明瑶一口气喝了半盏,闻着慈宁宫里的檀香味,心里舒畅不少,她软着声音撒娇:“皇姑奶奶等着急了吧。”
太后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脸:“哀家不急,倒是你,这么大的人儿怎么也不知爱惜自己。”
贺明瑶惯会心疼自己的,今日只是意外。
她笑道:“只几步路,哪里就累着了。”
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命人将桌上的点心撤下去,重新换几叠新的上来:“小厨房刚做的枣泥糕,哀家记得你喜欢,尝尝。”
慈宁宫里的东西向来是最好的,包括吃食。
贺明瑶一连吃了两块,满口清甜,等咽下后才好奇问道:“皇姑奶奶这儿方才有人?”
若是皇子们日常请安,太后也不会特意命人上茶上糕点,至于皇上这会儿应该在勤政殿,她正想着,就听太后笑道:“方才你十七皇叔在这儿,你若早半刻钟来,还能瞧见他。”
贺明瑶面色一僵,只觉今日不宜出门,怎么哪哪都能听到十七皇叔这个人。
她佯装不知,歪头问道:“十七皇叔?”
太后颔首,约莫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儿,面容愈发慈爱:“哀家记得他去南疆那年,阿瑶还不到八岁呢,那会儿倒是见过。”
竹锦姑姑接话道:“姑娘那时候还小,应当不记得了。”
贺明瑶也很惊讶,她小时候见过裴盛淮?
可她现在半点印象也无,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太后见她一脸茫然,笑道:“不记得也正常,你那会儿还被哀家抱怀里呢。”说完见她还愣愣的,忍不住打趣道:“要不哀家命人把他追回来让你瞧瞧?”
贺明瑶回神,赶紧摇头,若是裴盛淮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被叫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看一眼,指不定会立刻记恨上她的。
贺明瑶生怕太后当真要去叫人,赶忙搂着太后胳膊,娇声娇气道:“皇姑奶奶怎么光说十七皇叔,都不问问我。”
说着撅了撅嘴:“我昨儿做噩梦了,到现在还心慌呢。”
太后果然不提裴盛淮了:“怎么刚才不说?”
说着不等她回答,蹙着眉吩咐宫人:“快去传太医。”
贺明瑶满意了:“皇姑奶奶疼我。”
太后哪里看不出来她夸大其词,本想佯装生气说上两句,可昨儿梦魇的事是真的,叫太医瞧瞧也安心,最后只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下:“你惯会撒娇。”
说完又道:“哀家怎么不放心上,方才你没来,哀家还特意让你十七皇叔等一等,为的就是你。”
贺明瑶不明所以,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嗯?”
竹锦姑姑道:“十七王爷要去青龙寺,太后娘娘想着姑娘若赶上了,正好一道去。”
贺明瑶心头一动:“十七皇叔吃斋念佛?”
太后被她这话儿逗笑了:“哪有吃斋念佛的将军,是哀家让他去的。”
贺明瑶不解,还是竹锦姑姑为她解惑:“青龙寺的主持讲经绝妙,王爷驻守边关多年,听听佛堂诵经,也好去一去身上的业障。”
贺明瑶心道,十七皇叔应当不在乎身上的杀业。
不过太后吃斋念佛许多年,能让十七皇叔去听主持讲经倒是不怎么出乎意料,就是不知十七皇叔能不能听得下去。
贺明瑶暗暗可惜自己没提早一步来,不然说不定能看到十七皇叔吃瘪无奈的表情。
太后又道:“你昨日梦魇,去寺中听一听,也好精心。”
贺明瑶:……
她抿了抿嘴,乖乖点头。
待太医请脉之后,说她大体无碍,只有些神思不宁。
太后闻言恨不能亲自把她送去青龙寺,催着她赶紧动身,说不定能和十七皇叔一起听经,也省去主持讲第二遍。
贺明瑶出宫时还有些懵。
胧玉问道:“姑娘,咱们现在去青龙寺吗?”
贺明瑶点了点头,不过点到一半顿了下,改口道:“先回府。”
青龙寺自然是要去的,她都答应太后了,不过不能这么毫无准备的去,要知道十七皇叔也在那儿呢。
贺明瑶想到梦里十七皇
叔第一次见她时的态度,轻轻眯了眯眼。
梦里,她和裴盛淮第一次相遇是在宫宴上,对方说她这个贺家之女娇纵顽劣,品行不端,可若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十七皇叔还会觉得她娇纵顽劣,品行不端吗?
她实在想知道。
第4章
国公府中,奉衣的丫鬟站了一排,每个手中都捧着一套衣裙。
贺明瑶一个个看过去,都是明艳之色,便是最素雅的一件也是藕合洒金的。
她容色姝丽,平日里的妆容多精致华贵,若衣物太素,根本撑不起她的妆容,且她偏爱丹霞之色,府上的丫鬟们自然以她的喜好为主。
不过她记得梦中十七皇叔身边护着的那个江南女子格外清丽,全身上下连一点朱色都瞧不见,娇娇弱弱,好不可怜。
贺明瑶心道,十七皇叔大约是在南疆待久了,喜好异于常人,偏偏就喜欢那样寡淡的美人。
她道:“去换素色的衣裳来。”
丫鬟们皆是一愣,胧玉后知后觉,这才想到姑娘今日要去的是青龙寺,太过明艳的衣物反倒显得招摇。
她赶紧吩咐:“姑娘要去听经。”
这下不光是衣物了,连妆容也需得清淡些。
贺明瑶生得好,便是不施粉黛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平日那些珠翠玉簪也一并未戴,只在发髻上斜斜簪了一根白玉兰花簪。
这一身装扮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只能称得上寡淡,可贺明瑶眉眼精妙,似那画师笔下浑然天成的远山青黛,又蒙着一层盈盈秋水,楚楚动人。
就像本该活色生香的画卷,忽然添了几笔墨色,变得艳丽又清冷。
两相交糅,生出另一种美来。
娄妈望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道:“姑娘又瘦了些。”
贺明瑶低头瞧了眼自己呼之欲出的胸口,觉得娄妈眼神不好,她倒盼着能消瘦些,因此不大在意道:“酷暑纳少,等夏日过去就好了。”
她梳妆完毕,带着胧玉直奔青龙寺。
青龙寺是京中大寺,虽说位处偏僻,小径难走,及不上京城其他的大佛寺,却也是年年香火鼎盛。
不过眼下入夏,又不是初一十五之类的日子,来进香的人自然没那么多。
贺明瑶想着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特意换了辆不打眼的马车,贴身丫鬟也只带了胧玉一个,夹在零星几位香客中,半点不显特别。
她跟着领路的小沙弥往进香的大殿走,胧玉趁机朝着四下张望了眼,小声道:“姑娘,奴婢没瞧见十七皇叔。”
贺明瑶轻嗯了一声,自然是瞧不见的,她这会儿又没亮明身份,只是普通香客罢了,怎么可能跟裴盛淮遇上。
青龙寺的住持慧远长老一般在竹林后的佛堂讲经,她曾跟着娘亲来听过一回,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十七皇叔就在那儿。
那竹林后除了慧远长老专门讲经的佛堂,还有一间供奉三世佛的殿,不过因为过于偏僻,甚少有人知道。
贺明瑶连借口都不用找,诚心进香罢了。
不过就算没有那间供奉三世佛的殿,她也能假装自己迷路了,只要能糊弄住十七皇叔第一眼就好。
她站在几个香客的最后面,待前面的人进香出去后,她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小沙弥走后,这才脚步一转,往竹林的方向去。
胧玉还不知道姑娘的计划,见姑娘埋头往正殿走,赶忙小声提醒:“姑娘,咱们走错了,慧远长老在隔壁佛堂。”
贺明瑶微微一笑:“待会儿再听住持讲经。”
她领着胧玉抬步迈进殿中,先给大殿中的三座佛像一一进了香,小声嘀咕了一句叨扰了,然后便命胧玉守在殿门处:“若是有人出来,立刻告诉我。”
胧玉隐约猜到姑娘要做什么,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立刻转身照办。
她还记着那日在明月楼听到的话呢,姑娘逗一逗人罢了。
只可惜姑娘今日穿得太素了。
贺明瑶在偏殿寻了张干净的桌案,上头笔墨纸砚外加经书都是备好的,慧远长老的经文不会太快讲完,她今日的功课还未做,索性便在这里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