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闻叱自然无有不应的，他对经书全然不感兴趣，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托词罢了，他转头对身后的人道：“裴将军，我与贺姑娘先行一步。”
贺明瑶也顺势回过头：“皇叔再见。”
“不必。”
“我亦要去明台阁。”
贺明瑶眉梢轻轻挑了挑，她面色不变：“那还真是巧。”
图闻叱皱了皱眉，他约了贺明瑶这么多次终于将人约了出来，难得能有机会独处，并不想再多添其他人，却他也
不能让裴盛淮先走。
他久闻对方大名，甚至还在战场上短暂交锋过几次，不过直到今年初，他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大梁皇上的胞弟，一国王侯竟然能驻守边关十年，他自然是欣赏和佩服的，只是这样的人偏偏是大梁的将军。
图闻叱有意招揽，虽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尽力一试，哪怕裴盛淮不可能背叛大梁去玉嵫，但只要在对方身边安插几个玉嵫的人就算成功了，只是从南疆到京城这一路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来的两个宗室女子连对方身都未能近。
不过使团还要在大梁待半个月，将两国之间的事宜商议完毕才会返程，在这之前还有机会。
图闻叱想着这儿，眼神闪了闪：“裴将军请。”
他若是能趁这个机会试探出对方喜好，那今日便是一箭双雕。
裴盛淮嗯了一声，面如平湖，只是在对上贺明瑶看过来的那双眼睛时，才有些许微不可查的变化，他抬步走到她另一侧：“走吧。”
贺明瑶咬了下唇瓣，若不是刻意压着唇角，她大约会笑出声，明明来的路上还说不会陪她见图闻叱呢，现在竟然主动提出同行。
旁边，图闻叱问道：“怎么了？”
贺明瑶摇了摇头，收起视线，只当十七皇叔真的要去明台阁。
她扭头问道：“玉嵫国也笃信佛教吗？”
图闻叱道：“玉嵫亦有佛教，只是并非所有玉嵫人都笃信，就像大梁亦有其他教派存在。”
贺明瑶闻言略点了下头，她状似好奇：“大王子为何对经书感兴趣？”
图闻叱解释道：“母妃信佛，只是玉嵫的佛经甚少，我若能带些回去，母妃见到会高兴的。”
这番话一听便是事先准备好的托词，就像她也会时常去青龙寺礼佛一般。
之后一路，她就礼佛的事和图闻叱闲聊了起来，图闻叱几次转过话头想要提和亲一事都被她及时掐断了。
她明显感觉另一侧十七皇叔身上的寒意升了不少，虽说她想气一气对方，可也不会故意拿和亲一事来开玩笑。
她连南疆都不愿去，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去玉嵫。
等走到明台阁时，她几乎快没话说了。
图闻叱虽未达成目的，甚至连第一步都没能迈出去，却仍耐着性子同她说话，只要贺明瑶问的是玉嵫的事，他都耐性十足地介绍上一遍。
至于贺明瑶故意绕开话头，他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却并不气恼，毕竟眼下并非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裴盛淮在，他不想说得太直白，贺明瑶唤对方皇叔，态度亦十分亲昵，可见平日互有往来，若是他贸然开口，许贺明瑶还未拒绝，就先被裴盛淮打断了。
只需再等等，等对方同他们分开后就行。
明台阁是大乘国寺的藏经阁，主楼足有九层之高，且占地十分广阔。
贺明瑶知道图闻叱的打算，并不打算阻拦，她顺水推舟道：“皇叔是要去主楼吧，我与大王子另去别处，就不打扰皇叔为太后诵经祈福了。”
她说完站在原处，等裴盛淮先行一步。
旁边，图闻叱求之不得，并未开口。
裴盛淮看着面前的人，方才从进大乘国寺起，对方便没有同自己说过半句话，此刻更是为了这个玉嵫来的大王子将他往别处推。
他不信她不清楚图闻叱的打算，她早就看出来了，却丝毫不加阻拦。
裴盛淮声音冷肃：“你去哪里？”
贺明瑶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皇叔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语气娇嗔，好似真的不满被管束一般。
图闻叱亦跟着玩笑似地说了句：“裴将军是不放心我吗？”
裴盛淮视线丝毫未转，仍落在她身上。
贺明瑶抿了抿唇，撒娇般地又唤了一声：“皇叔。”
几息后，裴盛淮终于动了，依言往主楼走去。
待他身影完全进主楼后，贺明瑶这才转头道：“大王子，你要的经书应当都是副楼，从连廊过去就到了。”
图闻叱无所谓去哪儿，他目的也不在经书上，只是方才裴盛淮的态度是他没想到的，他原以为按对方的性子，根本不会理会旁人的亲近，更别说是撒娇了，可对方偏偏就那么应了。
是因为撒娇的人是贺明瑶，还是对方对大梁的女子都这般？
他同身侧之人道：“你与裴将军很亲近。”
贺明瑶抬眸：“大王子为何这么说？”
图闻叱道：“贺姑娘许是不知，裴将军在玉嵫人眼中几乎是煞神一般的存在，整个玉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凶名可止小儿夜啼，我还未见过裴将军如此和颜悦色。”
贺明瑶顿了顿：“大王子的意思是，方才皇叔那般模样是和颜悦色？”
图闻叱点头：“比起我见过的裴将军，确实是。”
贺明瑶：……
她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图闻叱佯似不经意地提道：“此前裴将军特意南下接应，一路行程匆忙，我见裴将军身侧无人便想派几位侍女前去照顾，谁想几位侍女连正门都未能进。”
贺明瑶顺口道：“皇叔不近女色。”
她说完，恨不得把这句话收回来，之前她还嫌裴思韫瞎说，没想到自己也有胡言乱语的一天。
她找补了一句：“皇叔许是不习惯身边有人服侍伺候。”
图闻叱闻言拧了下眉心，这回是当真有些不解了：“听闻裴将军是你们大梁皇帝的胞弟，难道身边连伺候的女子都没有吗？”
贺明瑶顿了顿，她之前也是这么问裴思韫的，对方说不近女色。
可若当真不近女色，她隐瞒身份后的那点小计谋又怎么会成功呢，况且她还在梦里见到过那个江南女子。
她想到之前的事，她隐瞒身份蓄意接近，不过月余便成功了，若非提前一步在宫中见到，对方就会同陛下请旨赐婚了，况且那是她亲耳听见的，想要否认都不行。
所以，十七皇叔是只对她一人这般吗？
可那个梦境又是怎么回事？
贺明瑶并非想钻牛角尖，实在是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否则从一开始她就不会故意为之了，只直到现在，她也没在十七皇叔身边见过什么江南的姑娘。
不，别说姑娘了，连妇人和孩童都几乎没有，只她在王府住的那两日才有侍女，也是十七皇叔派来照顾她的。
贺明瑶沉默了片刻：“皇叔洁身自好，身边并无侍女。”
图闻叱并没有信这个说辞，只当她不肯多言才用的敷衍之词。
第48章
贺明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她转头看去：“大王子不信？”
图闻叱脸上完全没有被挑明心中所想的尴尬，甚至还笑了笑：“并非不信，只是觉得贺姑娘说得话甚是有趣。”
他以己度人,并不信裴盛淮身边没有侍女,他了解过大梁的习俗，这里的男子往往成婚前身边就有用来泻火的丫鬟。
比起大梁,玉嵫的风俗更为开放，只要看中了就能收到身边,他虽然还没有正妃，但身边的侍妾已经有二十几个了,这样的情况在玉嵫并不稀奇,甚至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只有地位尊贵的人才能同时拥有这么多美人。
不过图闻叱并非蠢人,这种事不可能会在贺明瑶面前说出来,他只是不信对方那句洁身自好罢了。
图闻叱瞧着美人蹙眉,面上隐隐有些不悦,他道：“据我所知，裴将军好似还未娶妻。”
贺明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图闻叱顺势问道：“不知裴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贺明瑶眉心又蹙了蹙,她面露不解：“大王子既然听到我唤裴将军皇叔了,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哪有小辈过问长辈婚事的，况且她和十七皇叔男女有别更不可能过问了,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说的。
图闻叱赶紧道歉：“是我冒昧了。”
他今日的本意是让美人意动,至于裴盛淮的事只是附带罢
了，他还不想因小失大扰乱了原本的计划。
他几番赔礼后总算将人哄好了,对方因为他讲的笑话轻轻抬了抬唇角。
图闻叱久久没能移开视线，他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来的，无论贺明瑶性情相貌几何,只要对方身份在他就可以以礼相待，但这一刻却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对方能答应和亲。
他顿了顿，问道：“贺姑娘可有心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