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谦也急了，脱口而出道：“姑姑带了不少家仆！”
贺明瑶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会儿，她忽然间福至心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思谦口中的家仆指的是姑姑身边的马奴，难怪白日里婢女说姑姑今日兴致高，还去了围场！
她整个人都臊了起来，明明又不是她带的马奴，可还是觉得两颊滚烫，幸好眼下是晚上，且整个营地都点了火堆，否则一定能看出她脸上红得不正常。
她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先回去。”
裴思谦也跟着脸热了起来，同样结巴道：“好、好的。”
贺明瑶飞快走人，越走越快，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主帐外，裴思谦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刚坐下就被对面的三皇子问了：“七弟做什么去了，怎么脸这么红？”
裴思远没压着嗓音，一时间在场之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裴思谦赶紧回道：“方才有些热，出去透透气。”
待视线散开，他才松了口气。
旁边裴思礼小声问他：“我怎么瞧见阿瑶了，方才是不是阿瑶来过？”
裴思谦嗯了声：“阿瑶已经走了。”
他说完，下意识朝四下看了眼，结果直直对上了十七皇叔看来的视线。
裴思谦悚然一惊，心口跳得飞快，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像是做错事一般心虚个不停呢。
第65章
一连几日,贺明瑶都只在围场外圈转悠。
她乐得清静，而且有三表哥作陪也不算无趣，只是猎物寥寥,除了一只不长眼撞到树上的雉鸡。
当时她和肖兰辞险些被吓着,对视了一眼后飞快下马把这白得的雉鸡给捆到麻袋里了，不劳而获实在是件高兴的事,然而有一无二，之后两人就再没有遇见过自投罗网的猎物了。
贺明瑶一连闲散了几日,晨起时懒懒问道：“今天是最后一日了吧？”
胧玉点头：“申时末就该清点各家的猎物了。”
贺明瑶浅浅打了个哈气：“也不知今年拔得头筹的会是谁。”
胧玉附和着猜了几个名字，伺候她穿衣时道：“姑娘多添一件吧,今日天凉,奴婢方才出去端水时被冻了个哆嗦。”
贺明瑶闻言有点儿惊讶，昨日还秋高气爽正适宜呢,她道：“是起风了吗？”
胧玉摇头：“倒是没起风,只是有些凉,若是起风了恐怕还要降上许多,姑娘待会儿去围场，中途再回来也不便,不如现下都添上。”
贺明瑶点了下头,却道：“那今日就不去围场了。”
她去骑马射猎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是因为秋狩每年才办上一回罢了,而且前几日也已经将围场外圈几乎都转了一遍。
她梳妆之后吩咐人去肖兰辞那儿知会了一声,然后便坐到桌前慢慢用早膳。
正用着，外头来禀：“姑娘,四殿下来了。”
贺明瑶半搁下勺子，一抬眼便看到裴思岱从大帐外进来，对方穿着一件正蓝色的骑装,腰间系着玄色的革带，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显得眉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锐利。
帘子一起一放间窜进几丝凉意，不过没有吹到贺明瑶身上，被来人挡去了大半，贺明瑶还没来得及起身呢，对方就大步走近坐到了她身侧。
她索性便没起来，问道：“四殿下怎么来了？”
裴思岱咧嘴一笑，那点锐气立刻消散了，只余英气，他道：“之前说好带阿瑶去打猎的，自然是履行承诺来了。”
贺明瑶本也没将那句玩笑话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对方都来了，她怎么能说不去呢，只不过：“都最后一日了，四殿下不怕被人超过去？”
她昨晚好奇去瞧过一眼，虽说现在高居一位的人是裴思岱，但是数量并没有与旁人拉开许多，之后的几人皆追得很紧，这还不算那些待在围场里一直没出来的人。
裴思岱摆手：“无妨，尽力而为。”
贺明瑶仔细瞧了他一眼，对方眉目清朗并无虚色，是当真这么想的，她抿起唇微微笑了下：“那四殿下等一等我。”
裴思岱瞧着她的笑脸愣了一愣，旋即才点头道：“好，我不急。”
贺明瑶慢吞吞地吃完早膳，又将身上的衣裳换成了骑装，她从大帐出去，对等在门外不远处的人笑道：“四殿下，走吧。”
随从已经将两人的马牵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身上背着箭袋，见人来，便将弯弓递了来。
贺明瑶视线顿了下：“四殿下这几日一直用的是这柄紫檀弓吗？”
裴思岱将弯弓接了过来：“很趁手，多谢阿瑶。”
贺明瑶笑着抬了抬手上的竹弓，她是从大帐里拿出来的：“四殿下也送我了一把弓，礼尚往来何必说谢，而且待会儿我还要依仗四殿下呢。”
两人到林中时，四周还有些凉，虽然日头已经升起了，但树影叠叠，遮去了不少日光。
贺明瑶多系了一件披风，除了握着缰绳的手指有些冷外，身上倒觉得正好，主要林中无风，等到正午寒气就能散去大半。
裴思岱说带她狩猎便是狩猎，才进林子便已经凝神聚气起来了，手上的弯弓拉开到一半的程度，随时可以拉满飞射出去。
贺明瑶跟在后面，也提着竹弓，不过只是拿在手中做做样子，她尚有自知之明，要是裴思岱都射不中的猎物，她就更不可以射中了。
从营帐到林子里不过半个时辰，袋子里已经鼓起来了，虽说都是雉鸡野兔之类的，可她不挑，只要是猎物就好。
期间，裴思岱将一直后腿受伤的野兔放了，让她试试看。
贺明瑶瞧
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信心十足地拉弓飞射，结果她才刚刚松手，那野兔便朝前蹿了一大截。
她瞪大眼睛，一连试了几次，结果每一次只要她松开弓弦，那兔子就猛一下蹿了出去。
贺明瑶咬了咬腮边的软肉，特意将箭尖对准了兔头前面的位置，哪怕那兔子蹿出去也能射中，谁料这一回，那野兔转了个方向逃窜，依旧生龙活虎。
她深吸了两口气，撇着嘴问道：“四殿下是不是在偷偷笑我？”
裴思岱本来仰着的唇角一下子回落了下来，赶紧否认：“阿瑶射得极好，都怪这只野兔子太狡猾了。”
虽说他已经压了唇角，但仍有几丝笑意顺着话音溢了出来，眼底眉梢尽皆透着笑。
贺明瑶沉默了片刻，替自己找补道：“术业有专攻，还是四殿下来吧。”
裴思岱不敢再笑了，怕阿瑶恼羞成怒真的不理人，他拉弓补射了一箭，将野兔定死在原地，翻身下马亲自将兔子拾起来，放进她马上的袋子里，说道：“给阿瑶出气。”
贺明瑶垂眼朝他看去，过了会儿才小声道：“我没生气。”
裴思岱长眉轻快地抬了下，重新翻身上马，问她：“阿瑶要往围场深处走走吗？”
贺明瑶闻言下意识要点头，但又飞快止住了，她虽然想去，可林场深处危机四伏，否则那些世家公子也不会在那么多人跟着的情况下还受伤了。
她犹豫了下问道：“会不会有大虫？”
裴思岱回她道：“那些凶兽都被赶到最里圈了，轻易不会露面，不去最里圈的话便没什么问题。”
秋狩最后一日，尚在围场里的人哪个不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围猎到一只大虫，今年还没有哪个成功了，他也只在前晚日落后瞥见过一点黄黑纹的身影。
裴思岱凝神侧耳听了一番：“围猎的人现在皆聚在西南边，我们去东面如何？”
贺明瑶点头，她之前便听大哥说过，想要猎到大东西，一般都不会去围场的东面，因为从围场东面的山林下去，就是一处驻兵校场，不过尚且有段距离。
裴思岱见她点头，便拉起了缰绳：“阿瑶随我来。”
贺明瑶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两个沿着山林的溪道往里，四下时不时有鸟雀被惊起，在林中飞旋过几圈后见没有危险，又重新落回到树上。
裴思岱在弓弦上搭了三支箭，仰头朝着鸟群射去，随着几声哀叫，鸟群里的几只鸟翻滚着落了下来。
不多时，侍从便将射中的猎物捡了回来，正正好三只，每一只都射中了脑袋。
贺明瑶不由惊叹了一声，旋即道：“要不我们也去西南边吧？”
她之前还不觉得可惜，现在见识到了裴思岱的射艺后，免不得想，要是对方今日不陪自己的话，一定能拔得头筹的。
裴思岱摇头：“君子当言而有信。”
贺明瑶抿了下唇，难得生起一点愧疚，要不是她那日进宫要见对方，也许今日就没这回事了，她犹豫了下道：“可狩猎第一的有圣上的赏赐。”
裴思岱朝她看去，神色认真：“我已经有一把弯弓了。”
贺明瑶撞上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先撇开了眼。
一时间，林中只闻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片刻后，贺明瑶先开口：“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