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瑶小声嘀咕：“真是委屈娘亲了。”
肖兰辞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士农工商，何来委屈。”
贺明瑶也只随口一说，说完瞧见架子上有个奇形怪状的木雕，看着十分粗糙，和架子上其他东西格格不入，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肖兰辞一眼没认出来，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会儿，才道：“去年初五舅舅出海回来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顺手搁这儿了。”
贺明瑶来了几分兴致，打听出海的事宜，一整日大开眼界。
她本就喜欢看各种游记，因为不能坐马车总是待在京城，对这些事便更好奇了。
一直到第二日，曲和楼的雅阁里，她还沉浸在肖兰辞说的事情上。
裴盛淮倒了杯热茶，在她心不在焉要端起来前挡了下，不动声色地问道：“在想什么？”
贺明瑶眨了眨眼，知道自己方才失神了，讨好般地冲对方笑了笑，漂亮的凤眼轻轻弯着：“在想皇叔。”
裴盛淮心口一动，那点儿不悦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慢慢抿了口茶，掩饰自己不自然的心速，等放下茶盏后问道：“这两日在肖家待得如何？”
贺明瑶点头：“肖家各个都待我很好，只是还没有那么快熟悉起来，不过待我最好的人永远是皇叔。”
她知道皇叔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气的，但就是想要哄一哄对方。
裴盛淮清咳了一声，又低头抿了一口茶，肃整锋利的眉眼间不知何时多了些许柔情。
贺明瑶伸手在他眉心处抚了下，从方才进来时对方眉心被浅浅蹙着，她猜，大约是这次的事务有些棘手并不十分顺利。
她没问公务方面的事，两只手臂抵在桌上，整个人凑了过去，隔着一个茶盏的距离质问道：“皇叔明明知道我两日前就到了，昨日怎么没去府上找我？”
她问的有点无理取闹，不过因为态度嚣张显得过于理直气壮。
裴盛淮忍不住笑了下，语气宠溺无度：“你若是愿意，我会登门拜访肖老夫人的。”
贺明瑶撇了撇嘴，那还是算了吧，肖家已经在尽力藏木于林了，要是镇南王突然造访，不管什么原因，都会盯上肖家的人多上好几倍。
她哼了一声：“算了。”
裴盛淮在她脸上轻捏了下，凝脂般的触感细腻润滑，这样一张如芙蓉似的玉颜就在咫尺，他手指动了动，慢慢抚了上去，拇指的指腹从唇角处滑过，带着几分温情。
贺明瑶乖乖任他摸了会儿，转身从桌边绕了过来，一直撑着桌子，手肘都有些痛了。
她本想将自己窝进对方怀里的，但因为是白日，所以收敛了几分，只紧紧贴在对方身侧，满足地叹了一声：“皇叔身上真是和暖。”
雅阁里有炭盆，用的也是上好的银碳，可仍旧抵不住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寒风。
贺明瑶挨着不到一会儿，周身便暖了起来：“我要是能将皇叔变成手炉日日带在身边就好了。”
裴盛淮被她这番大言不惭的话逗笑了，长眉略略抬了下：“本王倒是能将你带在身边。”
贺明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还是算了，皇叔身边太无趣了。”
裴盛淮伸手在她额心轻轻弹了下，没反驳她的话。
他过往的人生去过许多地方，见了不知多少生死离别，可依旧乏善可陈，可面前的人哪怕一天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小院里，都能找些取悦自己的乐事。
他看着她鲜亮惊人的眉眼，像是在看一幅忽然多了色彩的水墨画，红日自画卷最上方升起，赋予了整张画卷生机。
贺明瑶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托腮朝窗外看去，忽然坐正了身子：“落雪了！”
裴盛淮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窗外的雪花正慢悠悠地往下落，快要落在窗沿时又顺着风飘走了。
贺明瑶看了会儿，突然回过头问他：“皇叔住在哪儿？”
裴盛淮一时没能搞懂他的住处和落雪有什么相关之处。
贺明瑶道：“下雪天出行不便，总不能每次我想见皇叔都要来曲和楼吧。”
裴盛淮笑道：“宣阳坊东面的宅子，下回我让人去接你。”
第85章
年关后第一回雪,洋洋洒洒落了好一阵。
回肖府后，贺明瑶特意披了件大氅准备去百花亭里赏雪，到亭子时,府上的下人已经将银碳备上了,正烧得旺。
肖兰辞道：“年节前虽冷，但一场雪都未落,我还以为今年冬日是瞧不见雪的了，没想到现在回了江南反倒瞧见了。”
贺明瑶捧着小手炉,问他：“江南不常落雪吗？”
肖兰辞道：“倒也不算少见，只是落得没那么大,这雪现在瞧着不小,半个时辰内就该停了。”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小半个时辰,天上的雪花当真就止住了。
府里的小径上连白霜都没有聚起来便化了,不过刚落完雪,百花亭外还是冷了几分。
待外头的寒风停住,贺明瑶才往回走。
胧玉提着伞，笑道：“这雪落得刚刚好,连鞋面都不用脏。”
贺明瑶抬头瞧了眼阴沉沉的天,眉心轻轻拢了下：“只怕到了夜里还会在下，明儿早上就要聚成白茫茫一片了。”
她原本想着明日就去一趟宣阳坊,皇叔都将住的地方告诉她了,她做什么非要等皇叔来接呢。
胧玉说着好话：“姑娘别杞人忧天了，说不定就落不下来呢。”
等到了下晚,寒风突然大了起来，却不见雪花，一直到临睡前才瞧见零星一点飘散在空中的雪粒子。
胧玉将窗户挨个检查了一遍,又将蜡烛用灯罩罩上，回头道：“姑娘安心睡吧，落不下来的。”
第二日晨起时，天色灰茫茫的。
虽未落雪，可寒风呼啸，吹得树枝飒飒作响。
肖老夫人特意遣了丫鬟来说，让她今日就在小院里用膳：“老祖宗特意嘱咐了，叫姑娘安心待在屋里，外头风太大，一不留神就被吹个倒仰。”
贺明瑶点头应了，关心道：“外祖母今日身体如何？”
丫鬟声音清脆，笑着道：“姑娘放心，老祖宗身体好着呢，这点儿风吹不倒的。”
早膳之后，外头仍旧昏暗无光，胧玉在门廊下站了会儿，缩着脖子进来了：“奴婢瞧着这风一时不会儿应该是停不了的，姑娘今日还要出去吗？”
贺明瑶道：“等正午之后再看，若是风停了便去，不停就不去了。”
她说着笑了下，昨儿光想着不要落雪了，倒是不曾想这风大起来也是不便出行的。
胧玉信心十足：“过了正午肯定能止住。”
可惜一直到午膳过后，外头还在呼啦啦作响，全然没有要止住的意思。
胧玉皱着脸，站在门口：“奴婢昨日分明还说得十分准呢。”
贺明瑶笑道：“要是样样说得准，等回了京，我就去求皇上将你送去钦天监任职，保管各个都不敢小瞧你。”
胧玉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娘快别说了，奴婢哪有这本事。”
整整吹了一日的风，在晚上时总算歇下了。
临睡前，胧玉特意在心里拜了拜菩萨：“明日总该是个好天气了吧。”
许是诚心祷告被听见了，等到天亮后果然无风无雪，天高云淡分外清
明。
贺明瑶用完早膳，就动身去宣阳坊。
事先没递帖子，胧玉总有些不放心，马车上就担心了起来：“姑娘，要是王爷不在宅子怎么办？”
贺明瑶没放在心上，随口道：“不在便不在嘛，我在宅子等他就好了。”
胧玉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太行，提议道：“那得等多久啊，万一王爷一直不回来怎么办？要不姑娘先去街上转转，奴婢叫人去宣阳坊送帖子？”
贺明瑶道：“那就单单瞧一瞧宅子。”
她说完朝胧玉看了眼，揶揄道：“怎么，你想逛街了？”
胧玉噘嘴，佯装恼了：“姑娘！”
肖府离宣阳坊本就不远，这个点街上往来的行人还不算多，约莫用了一刻钟再多些便到了。
贺明瑶没让马车留下，吩咐车夫先回肖府了，待会儿就算皇叔不在，宅子也有人能送她回来。
胧玉上前叩门，几息后门内响起了脚步声。
出来迎门的梁文，对方看到胧玉不由愣了愣，顺势往前瞅去：“贺姑娘！”
他说着赶紧将大门打开，侧过身把人朝里面迎，一边往里退一边道：“您怎么来了？将军刚刚回来，赶巧还没歇下呢。”
贺明瑶闻言也愣了下，有些惊讶：“王爷在府上？”
梁文点头道：“将军昨儿白日去了明府赴宴，夜里又在州府看了一整晚的公文，今早才回，方才叫了小厮送热水进去沐浴更衣。”
他将昨日的事说了个大概，如今贺姑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王妃了，这些事在贺姑娘跟前也不用三缄其口，何况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