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真的苏见清。
蕴禾手贴着苏见清的脸把他推开,伸手抵住额头,闷声道:“我又做梦了。”
苏见清坐在她身边,温声问:“什么梦?”
“柳适和那女子共游观沧海的梦。”
蕴禾眯眼盯着下方房屋,“你说,男人的情意当真这么廉价?假如那鲛人当真已香消玉殒,可不过百年罢了,柳适竟另觅新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如果是你。”
蕴禾偏首望向苏见清,“你的爱侣身陨道消,你会怎么做?”
苏见清转过眸子,清浅眸光落在蕴禾身上,出神一瞬,轻声道:“我若有道侣,定是视她为此生唯一,倘若她不幸身陨,那我就为她守节一辈子。”
蕴禾略有恍神,不满暗瞪苏见清一眼,心中腹诽,这么认真看着她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道侣是*她呢。
她不屑开口,“修士一生何其漫长,感情好时自是各种甜言蜜语,可人若不在了,这孤寂岁月如何度过?难不成只能靠一点稀薄记忆挂念故人?一年两年尚能如此,可百年千年呢?一个个的,不过都是下一个柳适罢了。”
苏见清无声轻笑,并未反驳,“阿蕴姑娘说得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如此,蕴禾心里仿佛有股气在乱窜。倘若苏见清驳回她的话,她或许还会好受些,偏偏他无比顺从。
可她若是因此发脾气,又显得她喜怒无常,无理取闹。
简直像是一块石子吊在空中,不上不下得惹她心烦。
蕴禾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在城主府可有发现?”
说回正事,苏见清正了脸色,缓缓摇头,“我检查过封柔姑娘的尸体,她的脖颈与手腕皆被利器割破,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伤势。杀人者身法极快,行事谨慎又大胆,除了那缕魔气,我再无其他发现。”
“割喉而亡。”
蕴禾托住下巴,“这么恨封柔,究竟是谁呢?”
目光下扫,莲若与柳适交换位置,女子执笔,含笑勾画对面郎君。
蕴禾眉头轻蹙,“凭直觉来说,我还是觉得这对夫妻的嫌疑最大。”
柳适虽说封柔非他所杀,但此事一定与他有关。
苏见清:“阿蕴姑娘既心存疑虑,不如试探一番?”
“如何试探?”
……
夜色无声降临,将整座城池包含在内。
闪烁繁星与皎洁明珠交相辉映,光泽温和明亮。
小院里升起袅袅炊烟,一道温柔女声忽道:“夫君,家里没酒了,你快去买些回来。”
男声疑问:“今夜想喝酒吗?”
“哎呀,是我做菜要用的。”
莲若拉起坐在灶膛后的夫君,推着他出门,嗔怪道:“这道菜没酒,滋味可就少了一半,你快去。”
柳适笑着开口,“好,我这就去。”
莲若叮嘱,“一定要快些哦。”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女子已急匆匆折回厨房。
柳适无奈,关好院门,独身离开。
他去最近的酒馆打了酒,拎着酒壶回家。
小巷昏暗,在夜明珠辉映下依稀可看清道路,一道黑影映在墙壁,随着他的脚步挪动。
海风自身后吹来,夹带淡淡的海腥味。
柳适衣摆飞扬,脚步不停。
在观沧海住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对这股味道免疫。
只是……
他忽地转身,目光落在黑暗处,平声问:“阁下跟了我一路,究竟想做什么?”
第44章
一道身影在柳适的注视下缓慢出现。
他眉心堆叠,眸底渗出寒光,直直射向对面男子,“你是谁?为何一路跟随?”
苏见清瞥向他腰间玉剑,声如碎雪,“没想到昔日的清风剑柳适,竟龟缩在这观沧海多年。”
柳适目光陡然一厉,“你认得我?”
苏见清:“你腰间玉剑,我碰巧见过。”
柳适目光下移,手掌紧攥一瞬,又缓缓松开,“你既认得我,又一路跟我至此,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眸光冷冽,“封柔之死,可与你有关?”
柳适眉间微松,“无关。”
“撒谎。”
苏见清直直盯着柳适眉心,“封柔姑娘一介凡人,并未与人交恶,唯一的异常便是与你有私下往来,若不是因你之故,她怎会招惹杀身之祸?”
柳适眉眼不动,“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她平日里的行径我一无所知,怎能因几分私情便给我定罪?”
他眉尾上挑,眸中溢出讽刺邪肆,“或许,是她自己行为不当,惹出来的祸事?”
“你还不承认!”
苏见清大怒,“封柔分明死于魔修之手,柳适,你可是入了魔?!”
“什么?”
柳适震住,掌心下意识攥紧,“怎么可能?”
苏见清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祭出长虹,一剑朝柳适刺去。
雪亮剑光映上侧脸,柳适蓦地回神,长指翻飞,快如残影。一道法印自他手中飞出,落到苏见清头顶,刹那间数把白色小剑当头坠下。
苏见清迅速收势,身影如燕避开剑势。
他飞身而上,长虹撞上法印,一剑劈下。
法印晃动两下,稳稳不动。
苏见清锲而不舍,单手结印,灵剑气贯长虹,再度一剑斩下!
法印裂开一道缝隙。
柳适失神凝视苏见清的身法,低声喃喃,“穿云剑法,伏渊剑修……”
他目色渐凝,眸底闪过杀意,双手再度结印,两道法印飞出,一道烈火灼烧,一道清风徐来。
三道法印结成剑阵,刹那间万剑齐发,势将那伏渊剑修斩于阵下。
苏见清意外,视线看过去时,正好看清柳适眉间尚未退散的杀意。
他心中不解,柳适想杀他?为什么?
剑气齐刷刷落下,三种颜色的灵光坠于眼中,苏见清不欲纠缠,拿出蕴禾交予他的青羽,用力一捏。
青光闪烁,下一瞬,剑阵之中已无剑修身影。
剑气湮灭,柳适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脸色逐渐难看。
竟然跑了。
伏渊的剑修,也不过如此。
结印的双手散开,三道法印逐一消散,柳适面无表情在原地站上片刻,拎着酒壶返回家中。
推开院门的前一刻,他脸上扬起笑,温声唤道:“阿若,我回来……”
话音陡然截住。
院中一道身影徐徐转身,对他温和一笑,“这位便是柳郎君吧?”
方才还与他在巷中交战之人,此刻竟好端端站在他家中。
柳适目露煞气,手指一动,在暴露杀招之前,一道女声懒散唤:“莲姑娘,你家夫君回来了。”
“回来了?我的酒呢?”
莲若的身影从厨房内走出,笑盈盈朝柳适迎去,“可算是回来了,就等你的酒呢。”
柳适手松开,露出笑容,目光掠过莲若身后的蕴禾与苏见清,“阿若,他们是?”
莲若笑着为他介绍,“这位是阿蕴姑娘,这是苏见清苏公子,他们夫妻二人准备在观沧海定居,买下了我们隔壁的院子,今日是来串门的。”
柳适笑容微僵,“我们隔壁不是已经有人住了?”
莲若解释,“黄婶子家去年不是迎了儿媳妇进门?今年她添了双孙子,家里住不开,索性将房子卖了,换个大点的住处。”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莲若笑,“黄婶子搬家匆忙,我也是今日阿蕴姑娘过来串门时才知道的。”
柳适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如此。”
莲若拿过他手里酒壶,俏皮眨眼,“你陪阿蕴姑娘和苏公子聊聊,我进去做饭。”
柳适温柔而笑,“好。”
窈窕身影消失,他脸色骤变,眸中渗出寒光,“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苏见清温和道:“柳前辈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只是想找出杀害封柔姑娘的魔修。”
柳适勾唇,嘲讽恶意朝着剑修压去,“你这么关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姘头。”
“你这人不仅说话难听,心思更是龌龊。”
蕴禾冷笑搓着指腹,“还清风剑呢,当真是辱没了此名。”
柳适眸中寒芒乍现,轻抬的眸光夹带慑人冷意,垂落身侧的手划出一缕灵气。
苏见清挡在蕴禾身前,“我寻魔修,是为了除魔卫道,与封柔姑娘无关,柳前辈不必过多猜测。”
蕴禾对他的背影无声轻哼,挡上来作甚,本皇还怕一个柳适不成?
柳适分毫不让,手中法印隐隐成型。
“诶,你们站着做什么?”
莲若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阿适,你怎么都不知道帮客人们搬个凳子?”
柳适飞快将手收到身后,法印逐渐溃散,笑道:“怪我,我马上就来。”
莲若这才露出笑,略带羞赧道:“二位见谅,我家夫君有些不喜见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