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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误我_桃花应我【完结】(86)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知名的树木也裹上银装,玉树琼枝,被积雪压得簌簌发颤。

  她腰间的银锁随之轻响,卫怜慢慢摸了摸,想起卫琢为她擦洗时,曾拿在手里端详过,却什么也没说,又沉默着放回去。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卫怜每说几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不问我为什么回大梁……也不问我要去哪里。”

  卫琢只是笑了笑,轻声道:“等这场雪化了,我带你去找便是。”

  卫怜怔了半晌,才虚弱地开口:“皇兄……早就知道了?”

  “比你知道得稍早一些。”他顿了顿,像是早就料到她会问什么,“起初不说,是怕你无谓的伤心。二十年光阴,足够沧海桑田,所谓的身生父母,未免过于渺茫。后来……”

  后来他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她,却总有种种阴差阳错隔在两人之间,反引得她多心猜疑,他自己也多少有几分芥蒂。这般情绪,再要剖白未免有些丢人,以至于至今也没能再提。

  卫琢能感觉到她细弱的手臂轻轻环住自己,垂落的发丝间带着极淡的桂花香气。她就这样乖顺地一动不动,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暮春,他将她从假山里带出来。

  “雪看久了伤眼睛,明日再来吧。”他的手臂有些发抖,一句话说完,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卫怜病久了,脑子总是昏沉沉的,直到此刻才忽然察觉,自己竟不觉得卫琢身上凉了。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忍不住又一次将脸颊贴近他的颈侧,身体微微发僵,一动也不敢动。

  她心底慌乱更甚,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卫琢没有作声,任由她将手心覆了上来——

  他好烫。

  卫怜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

  她当初染病,本是身体底子弱导致,可卫琢却不一样。他谁劝都不听,近乎固执地守在她身边。连日来两个人朝夕相对,他为她擦身、喂水,处理吐出来的东西,用身体为她降温。

  他们夜夜同榻而眠,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熬。

  卫怜一回去便拼命加餐进食,也坚持自己下床走动,也好早日恢复体力。

  卫琢起先不肯让她守着,直到御医诊过脉,道是疫毒已退,短期不会再次感染,他才勉强同意。

  他在病中仍强撑着处理了两桩军务,当夜就如卫怜先前那般,高热不退,浑身滚烫。即使如此,他也压抑着咳嗽,声音闷在喉咙里,像是不愿惊动她。

  卫怜睡不安稳,一下就醒了,她撑起身,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又下床吩咐人去烧壶热茶。

  只离开被窝片刻,她身上就泛起了凉意。她喂卫琢喝了水,将他额头被汗浸湿的黑发拨开。再躺下的时候,他蹙着眉,嗓音含糊沙哑:“小妹……”

  他整个人贴上来,久旱逢甘露似的将她按进自己怀里,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自从病倒之后,卫琢好似变回了一个孩子……她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他便闭上眼,不再动了。

  如今换作卫怜衣不解带地守着他。

  可一碗碗汤药服下去,卫琢的病不仅没有起色,反而在一次撕心裂肺的咳嗽后,转身背对着她,半晌都没动。卫怜拉住他的手臂,猛然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心头猛地一颤,涌起一阵慌乱与无力。

  直到卫怜反复追问御医,才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

  御医告诉她,附近两座城中的解药已经用尽,兵马又被大雪所阻……现有的汤药并不完全对症,更别说药到病除了。

  卫怜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转身就去找季匀:“皇兄是一国之君……怎么会没有药?他为何没有提前备好?”

  季匀低着头不敢看她:“原本是有的。只是公主前些日子病重难愈……所用汤药比常人要多。再加大雪封路,陛下也……无可奈何。”

  “雪已经停了,有没有派将士去别的城取药?”卫怜眼眶通红,强逼自己冷静。直到问明白将士已出发两日,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再回到帐中,卫琢正强撑着要起身寻她。墨黑的长发凌乱披散着,不过稍稍一动,额上就又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也烧得泛红。

  即使明知道他清楚药草的事,卫怜仍是难以开口,只觉得心如刀绞,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若不是她先病倒,卫琢也不会病成这样,甚至连救命的药都缺了一味。卫怜低下头,强忍眼泪爬上榻,哽咽着将脑袋埋进他的臂弯里,泪水很快沾湿他白色的中衣。

  “小妹别哭,”卫琢试图替她擦泪,“这事不怪你,要怪也是怪这场大雪……”

  他声音干涩,此时即便想挤出一个笑容,落在卫怜耳中也只剩嘶哑:“卫瑛安插的那些护卫,我没有动。有几个逃了,剩下的还在军中。若我活不成,自然将他们还给你。你若不想回姜国,季匀跟随我多年,我会让他跟着你……”

  卫怜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眼睛红得像兔子:“你、你不许胡说……我不要季匀……我不要他!”

  “好……那就不给他。”卫琢摸了摸她的头发,病容中透出几分无奈,“我留了遗诏……会让卫琮继位。他性子温厚,定不会为难小妹…

  …”

  “我也不要十一弟。”卫怜吸着鼻子,紧紧抱住他,不愿再听下去。

  “我只要皇兄……”

  卫琢便不再说下去,只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他呼吸越来越烫,也越来越重。

  ——

  等到卫琢昏沉沉睡去,卫怜却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悄悄起身,穿好衣裳,掀帘出去打听找药的消息。

  人虽走了,神魂却好似被抽出一缕,仍留在那座药气弥漫的营帐里,牵连在卫琢身边,挥之不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想过他也会有不好的一天。他们兄妹从小就不同,卫琢事事都能做得极好。正如分别这三年,哪怕可能终生都不得见,他依然稳稳当着他的皇帝。

  他极少生病,从不会被什么击垮,卫怜一直理所应当的这么以为。即便自己死了,他也能好好活下去。她从未想过,他竟会病得这样重,甚至可能死去。

  那时帮他擦去指缝间的血,她的手一直在抖,胸上像是被凿出一个空落落的洞,风从其中穿过去,让她身子止不住地发冷、下沉。过往种种在这一刻再也无法用理智衡量。

  无论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如何贪嗔痴过,他始终是她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

  他们同根并蒂,那片茫茫大海也不曾将他们割离。原来不只是卫琢不肯放手,她自己又何尝愿意松开。

  这是爱……又或许不止是爱。

  皇兄对她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卫怜拭去眼泪,脚步也越来越急。

  ——

  营帐内,卫琢缓缓睁开眼,望向空空如也的床榻另一侧。

  他按着额角,艰难地撑坐起来,抬手叩了叩桌案。

  季匀悄无声息进来,行过礼后并未走近,只低声禀道:“公主执意要去林间寻药。”

  今日难得出太阳,雪也开始化了。

  卫琢因高热,四肢关节无处不痛,连思绪都跟着变迟缓:“她大病初愈,至多让她找半个时辰。之后你再过去,就说我病势反复,带她回来。”

  望着卫琢眼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就连季匀也觉得头皮发麻。所谓病势反复……恐怕并非是假话。

  “陛下当真……还不愿服解疫毒之药?”

  卫琢低头揉着眉心:“……再等两日。”

  季匀几度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卫琢却视若无物,重新躺了回去,喉间的腥甜却久久不散。

  他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得知卫怜在南山坠崖的那一日,眼前发黑,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

  离别的痛,才足以衡量爱。

  她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以至于一时糊涂,分不清究竟什么最重。

  他如此冒险,可会换来她多几分真心。

  而不是像个鸵鸟……永远缩在那张名为兄妹的假壳之中。

  ——

  卫怜领着人匆匆赶往那片林子,心中清楚自己万不能再病倒,因此穿得格外厚实,袄裙外头还罩了那件榴红色的披风。

  她一心只想着寻药,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一下怔住了,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嗓音既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

  卫怜缓缓转过身,向道旁站立的人望去,睁大了双眼。

  第70章 第70章

  道旁站着一个人,衣裳朴素,身影削瘦,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有些模糊。少年时的意气早已褪去,可她仍一眼认出了他。

  两人默然相对,数年光阴横在彼此之间,脸上不见半分重逢的喜悦。

  卫怜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怅惘。她早知道陆宴祈没有死,卫琢也曾有意无意地提起,他离开长安之时,身边仍带着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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