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怎么又来了?
这次不止是偷看,还直接爬窗了。
原本是觉得有些麻烦的,但侍女刚才的话掠过脑海,陆鸢鸢的心脏突然一动。
妖族里面顽固的反对派太多了,想快速谈成合作,把大祭司拉拢到他们这边,是最好也能最快改变现状的办法。只是,这几天,这个大祭司都没出现在议事现场。再者,从他一出手就把人家整座城灭了的处事原则来看,就知道他不是好相处的善类,对这种人,无缘无故主动靠近并讨好,只会适得其反,让他轻看。
本来,她已经暂时放弃了从大祭司这条线下手的打算。
但现在,知道了这小狐狸的身份后,一个现成的机会递到了她手里。
把大祭司的孩子送回给他,不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见到他了?
只要能见面,她就有机会说服他表态支持两界的合作。
思及此,陆鸢鸢看这小狐的目光瞬时亮了亮,想了想,将他夹在怀抱中,用衣裳裹住,走出了房间。
她必须亲自将这小屁孩送过去,才可以见到大祭司。因此,不能让其他妖族看到这个孩子,以免他们截胡。
说来也是奇怪,这小狐狸总是往外跑,应该是个挺顽皮的性格。但在她怀里,倒是挺老实的,爪子扒住她的衣襟,九条尾巴都蜷成了圈圈。
她记得侍女说过,妖族不像凡人界,大臣不能住在宫中,大祭司与妖王属于创业初期的伙伴,地位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虽然在宫外也有自己的府邸,但他也会因为公务而住在宫殿北庭。
既然孩子在这儿出现,那么,他这段时间肯定也在宫殿里。
斜阳时分,偌大的宫殿笼罩在一层昏蒙的光线里。越是接近北廷,路上人烟越少,渐渐地,一个侍从也看不到了。在深宫里左绕右拐,终于,陆鸢鸢来到了目的地。
北庭外并没有侍卫防守,目之所及,都是火焰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花瓣,林中静得仿佛能听见鞋子在泥土上碾过的声音。
在这样犹如古墓的环境里,陆鸢鸢不自觉也收敛起了自己的声息,无声地穿过林子,即将走到北庭的行宫前时,她突然听见前方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跑向了宫殿前方。
陆鸢鸢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树干后面一藏身。
只是,做了这个动作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她又不是在过除妖副本,而是来还孩子的。
与此同时,她听见宫殿内部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似乎有谁听见脚步声走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却瞒不过陆鸢鸢的耳朵:“怎么样?他们真的动手了?”
陆鸢鸢顿时止住了要出去的步伐。
她并非故意偷听,但躲都躲了,现在才走出去,定会坏事——从她站的地方,都可以看见匆匆跑来那个妖族的影子,距离这么近,她一旦动作,不可能不被察觉。
直觉告诉她,那两个妖族应该不希望他们的对话被无关的第三人听见。
她看见跑过来的妖族的影子动了动,似乎是在用力地点头,开口时还在喘息:“那些人果然坐不住,借机会动手了。大人,我们要不要现在就……”
“不急,等祭司大人的指令。”
“是,那我现在先派人去盯着。”
陆鸢鸢屏住呼吸。在这段简短的对话后,那个赶来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宫殿的门也重新关上。
虽然他们的对话没头没脑的,但似乎涉及了一些妖族内部的纷争。她躲起来是对的,她可不想卷进这些麻烦里。
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了,她才紧了紧怀中的小狐狸,打算出去敲门。然而,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上一秒,她明明感觉臂弯里还是有一只小狐狸的。下一秒,她就感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臂弯只剩一团衣裳,那小狐狸已不翼而飞。
……嗯?
怎么会这样?
陆鸢鸢万分错愕,飞快地抖开衣裳,没有。看向四周,也没有,只觉难以置信。
刚才分明还在这里的,为什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小玩意儿是妖怪,又不是鬼魂,怎么可能跟水蒸气一样,一秒钟就蒸发了?
陆鸢鸢瞪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没有了这块敲门砖,她也无法再按计划去敲门了,只能先回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云层后闷雷隐隐。
远远地看见客居的宫殿光亮,在阶梯上,似乎还站着一个焦急地四处张望的身影。正是她的两个侍女。
一看到她,两个侍女就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飞快地跑来:“灵衡仙君!您去哪儿了?”
陆鸢鸢轻描淡写地说:“哦,我午睡后醒来,去花园里逛了逛。”
“您回来就太好了,仙使们都在找您呢!”
陆鸢鸢一怔,快步进去,就看见大厅中一片吵杂,弟子们正在讨论着什么,傅新光也一脸凝重。
陆鸢鸢走过去,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她回来,大家都露出了找到主心骨的表情,一个弟子抢先说:“仙君,越鸿他失踪了!”
“怎么会?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的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我们确实是一起出发的,可是下午的时候,我们在邙山下采到了新鲜的果子,越鸿说想拿给你尝尝,就提前回来了!”
“当时是有一个侍从陪着他的,走的时候也没有异样。”
“我们也以为他早就回来了。但刚刚回到这里才发现,越鸿下午压根没回来,他不见了!”
傅新光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同意他单独行动的。”
“不怪你,这是谁也没想到的。”陆鸢鸢拍了拍他的肩,压下不安的感觉,问起了重点:“那个陪越鸿一起回来的侍从呢?”
侍女们摇摇头:“他也失踪了。”
越鸿虽然跳脱,却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遇到了身不由己的麻烦。
陆鸢鸢捏了捏拳,说:“你们几个,立刻把这件事报上去,让妖王陛下派人手帮我们。其他人都分散开来,两人一组,按越鸿走过的路去找他!”
“是!”
一个面生的侍卫道:“但是,陛下今夜不在宣照,宫里只有大祭司……”
陆鸢鸢不假思索道:“那我去请他帮忙!”
众人四散开来,陆鸢鸢最后一个步下阶梯,但突然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漾过她心头。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转头,看向南边的天空。
下一秒,她御风而起,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夜风里。
……
越鸿是在她做的傀儡里重生的。在傀儡沉睡时,两人的连接也处于沉睡状态。傀儡苏醒为人后,作为制作者,她亦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感受到傀儡的状态变化。
比如方才,她就在冥冥中感觉到了——越鸿的意识在南边一闪而过。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他的灵魂也许将要在傀儡身体里待不稳了。
不多
时,陆鸢鸢就找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感应之地。
宣照南边。
黑魆魆的荒野里,陆鸢鸢站在一个大得像湖泊的池子前,面色铁青。
她的速度,几乎是风驰电掣。当她来到这儿时,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四周,除了最快赶到的她,就只有寥寥几个侍卫。
方才闯进来时,她便知道了,此地名唤无间池。它大得像个湖泊。它地势很低,周围的堤坝比它高了几十米。站在岸边往下看,犹如在凝望深渊。但底下却不是幽静的山谷,而是沸腾的漆黑池水,浓郁的戾气冲天而起,伴随着尖利的百鬼啸声。
当年,宣照整城灰飞烟灭,留下的怨气都被镇压在这个无间池中。之后,凡是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妖怪,都会被投进池子里,在水底互相厮杀,直到连皮带骨都被啃噬殆尽。
旁边的地方,侍卫们包围着一个昏迷过去的红发少年,还为陆鸢鸢奉上了一把沾血的匕首。
“今夜,我们的侍卫在巡逻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些奇怪的动静,就进来了。结果就在池边的草丛里找到了日炎大人,当时他身上受了伤,手里还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昏倒在旁边……我们正打算派手下去通知左将军的手下,谁知道仙君您突然赶来了。”
侍卫长站在陆鸢鸢旁边,一边解释,一边难掩疑惑与惊讶,似是不明白这位传说中的仙界来使为何会突然不请自来,好像隔着千里能感觉到这里发生了事情一样。
而且,她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为了日炎大人而来的。
来到这里,那丝微弱的连结就断了,她又感受不到越鸿的所在了。陆鸢鸢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那除了他呢?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修士少年?”
众侍卫都摇了摇头。
陆鸢鸢的心脏直直地往下一沉。刚才的感应告诉她,越鸿确实就在这里,如果地上没有,那他最大可能是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