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暂时吧。什么时候走,还得看副本剩下那50%的进度何时走完……
蓦地,陆鸢鸢动作一凝。
从洛水祭祀开始,她就养成了有空就看看进度条的习惯。这一刻,她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发现,早上还停留在50%的进度条,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提高了一大截,变成了65%!
进度条不可能无缘无故上升,任何风吹草动与细微改变,都投射着同一个信号——某些能主宰副本走向的大事,就在刚才发生了!
强烈的不祥感攫住心脏,陆鸢鸢面色剧变,顾不得和三娘解释了,拔腿冲向谢贵妃所在的院落。
远远看去,门外的守卫果然都昏过去了。她快步冲进屋子里,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熟悉的人。
陆鸢鸢一震,急忙扑上去,扶起对方,将她翻过来:“黄莺,你没事吧?”
黄莺的五官扭结成一团,冷汗直落,勉强地喘了口气,抓紧陆鸢鸢的袖子:“我,我没事……里面……”
“翠儿……她……桂花糕……吃了没事,我大意……没……没给谢贵妃……”
陆鸢鸢没放开她,面色凝重地探了她的脉,捏开她的唇,见其喉咙点点发黑,便知是中了毒。好在,这毒虽然凶险,但对金丹修士而言,并不是无药可解的,不禁松了口气。
她把黄莺放下,快步走入屋中,只见四周一片狼藉。在塌上歇息的谢贵妃已不知所踪。翠儿仰面躺在角落里,浑身抽搐。她的状况看起来比黄莺严重得多,眼睛、鼻窍、嘴角都溢出了黑血,发出模糊的呓语:“痛……解药……”
陆鸢鸢扶起她,掰开她的喉咙一检查,又捻起地上一块碎了的桂花糕嗅了嗅,心脏便沉甸甸地往下坠去。
这段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谢贵妃身上,却没有将同等注意力分给她身边的宫人。
无论是祭祀前还是后,翠儿都有无数机会接触外人……不,也许她着道的时间比这还早。
也许,在蜀山弟子抵达王都前,那东西就已经暗中搭上翠儿。
早该想到的,就连见过世面的俞贵人也会被那只妖怪哄得团团转,愿意留在清苦的尼姑庵与“情郎”厮守。这足以证明,那只妖怪是使用魅惑术的好手。翠儿中招,完全在情理之中。
白天那双脏了的绣花鞋在脑海中闪现,一团乱麻似的思绪渐渐清晰。这会儿,陆鸢鸢终于明白当时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这些天唯一的一场雨是昨晚下的。那双鞋头的泥巴也肯定是昨晚蹭上的。
喜欢的东西,应该分外爱惜才对。乌灯瞎火的半夜,有什么理由特意换了双最喜欢的漂亮鞋子出去?恐怕,翠儿昨晚并不是去上厕所,而是为了外出和“情郎”会面而精心打扮。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翠儿慢慢转了转呆滞的眼珠,她面色灰败,手在空气里抓挠:“痛……为什么这么痛,解药……救……我……”
陆鸢鸢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他骗了你。”
翠儿浑身一震,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说只有一点点痛,他说会救我的……”
陆鸢鸢眼底流转着一丝悲哀:“凡人吃了这东西,无药可解。”
如果她没猜错,那妖怪从翠儿口中套到了谢贵妃的守卫状况,也许已经猜到了部分守卫是由修士假扮的。闯入宫中抢人,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它需要一枚棋子,帮它办事。
翠儿就是那枚棋子。
在那妖怪的哄骗之下,翠儿把加了料的桂花糕带进来。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打消其他人的怀疑,那妖怪还叮嘱了翠儿自己第一个吃。
至于吃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很显然,这玩意儿没有对翠儿说实话。
这个计划并不完美。偏偏瞎猫捉到死老鼠,碰上了一时疏忽的黄莺。
来到凡人界后,蜀山修士的吃穿用度都是宫内提供的。黄莺也不是第一次吃宫里的点心了,或许是看见翠儿这个凡人吃了糕点都没问题,她也放下了戒心。
殊不知那妖怪如此狠毒,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翠儿当牺牲品,没想着让她活下来。
金丹修士的身体比凡人抗造多了,同样的毒,黄莺吃了,还有斡旋余地。翠儿一毒发,大罗神仙来了都
没用。
翠儿的喉咙发出了濒死的“咔咔”声,陆鸢鸢紧紧地抓住她肩,看着她涣散的眼:“翠儿,谢贵妃被带去哪里了?你一定知道的吧?”
翠儿眼皮上翻,拼尽全力,手颤抖着抬起来,指向一个方向。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脱力下落,睁着眼,没了气息。
陆鸢鸢的面皮微微一紧,轻轻地将翠儿平放回地上。
翠儿临死前,指的是西北方。
按照电影和电视剧的套路,这种时刻,单枪匹马去追凶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炮灰。最妥当的做法,应该是向蜀山其他修士发信号,召唤同伴一起去追。
但好死不死,今天是暴雨天气,发了信号,江上的人也未必能看见,须得亲自去传信。而目前,府邸内外把守的重兵,皆已失去活动能力,能动的就只有她一人。
偏偏另一边厢,谢贵妃身陷险境。妖怪的轨迹又不可能一直走直线。她怕自己一去一回地报信,“西北方向”这条线索会失去参考意义。
越早去追,谢贵妃全须全尾回来的概率就越大。
所以,这其实不是一道选择题。
后方传来黄莺的痛哼,陆鸢鸢起身,将她扶到墙边,将目前的状况简要地说了。黄莺捂着腹部,白着脸,勉强道:“……我们得去追。”
“你这样的状态会倒在半路,去了也是白搭。”陆鸢鸢打断她,道:“我去追谢贵妃,你等他们回来了,告诉他们,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姐姐,我可以帮你!”
两人惊讶地同时转头:“三娘?”
三娘气喘吁吁地跑到廊下,显然,她是方才跟着陆鸢鸢一路跑来的。迎着两人的注视,三娘涨红脸庞,急切地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认得路,我可以去帮你喊人,这样更快!”
……
这座府邸距洛水不到三里路。
冬日的寒风混着雨珠,刀子似的拍打在脸上,灌入咽喉。喉黏膜充血,又冷又疼。
三娘裹着斗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至洛水畔。远远望去,江上雾气弥漫,停着一艘艘大船,能见度很差。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离渡口最近的那艘船悬挂着明黄色的旗帜,皇帝在船头。在他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赫然是段阑生。
三娘一阵激动,吞了吞喉咙,尝到淡淡的腥味,就要上前。
突然,兵器的冷光划破空气,两把长剑挡住了她的去路。守卫冷喝一声:“停下,你是哪里的宫女,这里不能乱闯!”
三娘的视线在他们的衣衫上一停,耳边响起了出发前,自己听到的叮嘱——
“三娘,等你去到岸边,一定会有人拦住你问话。届时,不要急着将消息递上去,先看他们的服饰。如果碰到的是太子的人,切记,什么也别说。”
“万事小心,不要勉强。”
……
虽然不太了解朝堂的事,不过,太子和三皇子殿下关系不睦的传闻由来已久。陆姐姐这样吩咐她,一定有其道理。
这两个士兵,观其铠甲颜色,正是太子的人。
不仅如此,放眼看去,岸边的士兵,也大多是穿着同样服饰的太子亲兵。
三娘吸了口气,将谢贵妃出事的消息咽回肚子里,说:“我有急事禀告。”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说:“你有什么急事?我们是太子近卫,可为你转达。”
三娘自然不肯说。可不管她怎么借口,士兵也丝毫没有放行之意,兵器纹丝不动地挡住去路:“皇家祭祀,不容乱闯。你当前面是你家,随随便便就能进么?不说清楚,就不能过去!”
纠缠了一会儿,两人看她的眼神已涌出一丝怀疑,三娘一咬后槽牙,扭头就走。
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么多船,也不好一艘一艘找过去,唯一能确定的是,蜀山弟子肯定不会离皇帝太远,她得先找到办法靠近……
就在她匆匆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地,跑向下一个停泊小舟的渡口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喂!”
三娘愣了愣,停住脚步,循声看去,只见这片无人的湖边停泊着一艘小船,一个身着宫女衣裳、面容清丽的少女站在船头,对她招了招手。
三娘惊愕道:“小若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刚被带回襄城那会儿,她被安顿在府里,和混在蜀山弟子中的小若有过几面之缘。
虽然和对方完全不熟悉,话也没说过几句,但神奇的是,在襄城第一次和这个古灵精怪的漂亮姐姐四目相对,三娘就没由来地对其产生了好感。她自己都说不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