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鸢此刻的心情难以描述。明明是她在使坏,也达成了让他衣服变脏的目的,但是,中途却有一部分时间是他主动抓住她脚让她踩。也许是这个原因,她似乎没有预想里那么痛快。
听了她的质问,段阑生也不生气,也没急着从桌底出来:“你不是想躲开地上的瓷片么?”
被他说中了想好的托词,陆鸢鸢一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并未露怯,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是啊,可我只是想踩桌子的横杠。发现踩错地方,我都马上缩回来了,你怎么还……”
“横杠在后面,你踩不到。我的衣服本来也脏了,不差这一处。”
段阑生垂下眼,不知是不是桌下空气不流通,他的面庞和唇,好似比最初多了几分红润的血色,
伸手拾起了她那只鞋,抖了抖沙子,他瞥了她蜷起的腿一眼。一顿后,将鞋子摆放到她前方的地面上。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陆鸢鸢差点以为段阑生是打算亲手给她穿鞋。好在,事实证明,这是她的错觉。她弯腰,迅速将鞋子套了回去。
段阑生还有要务在身,休息时间一过,也不好再在这儿逗留。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宫人的衣服。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收拾好瓷片就走了,只留下了那包化天酥。
可惜,放了太久,已经不好吃了。
最后,陆鸢鸢一块都没吃,全扔了。
第72章
转眼间,洛水祭祀就进行到了第五日。
数日以来,仪式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宫内宫外皆风平浪静。要不是副本进度条一直卡在50%那儿,陆鸢鸢都要怀疑这次的BOSS已经舍难求易,放弃了谢贵妃,转向更容易得手的目标了。
这玩意儿迟迟不行动,不得不说,还挺沉得住气的。
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窥视和觊觎,实在令人不安。如同一把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利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斩自己一颈血,
是夜。
沉闷的雷声撕裂天穹,大地颤栗,仿佛巨兽伏在山岗后咆哮。不多时,暴雨噼里啪啦落下,枝叶摇晃。
陆鸢鸢侧蜷在被窝中,在梦中听见一声“咣”的撞击声,眼皮微颤,清梦被搅散。
天际雪白电光一亮,隐隐约约地勾勒出黑暗中的桌椅柜台形状。
陆鸢鸢搓了搓睡眼,坐起来,寻找声音来源。原来发出响声的是支着窗户的叉竿。
今天晚上,负责陪谢贵妃的是黄莺。她自个儿睡旁边的小房间。入秋之后,夜里气温寒凉,可要是把门窗全关紧,又嫌太闷,她睡前就给窗户留了一道缝隙。
前几日都是晴天,今夜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叉竿被风吹得滑下来了。
陆鸢鸢翻开被褥,踢上鞋,来到窗边,拾起竹竿,将合拢的窗户重新支起来。当她弯着腰调整窗户角度时,视线穿过昏黑的院落,无意间注意到,对面翠儿住的那间卧室,门居然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嗯?这是没锁好门,还是起夜上厕所去了?
陆鸢鸢疑惑地一停,弄好窗户,轻手轻脚地闪身出去,脚步跟猫一样无声。但才钻出半个身子,她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打着伞,步履匆匆地穿过雨幕,回到院中。伞一收拢,露出了翠儿的面庞。
看来,只是起夜而已。
目送翠儿回到自己的房间,陆鸢鸢打了个哈欠,也关了门,爬回被窝。
翌日。
雨下了一夜,在天明时停了。但天空一直未放晴,乌云厚重,青青灰灰的色调,像笼罩着烟纱。陆鸢鸢将脸埋在枕头里,赖了一会儿床,才爬起来洗漱。
推门出去,恰好看见一个宫人步出翠儿房间,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对方年纪很小,衣裳品阶比翠儿低了一级,似乎是给大宫女打下手的普通小宫女。
与陆鸢鸢一打照面,对方立刻驻足,诚惶诚恐地唤了声:“袁姐姐。”
陆鸢鸢现在对外的身份是谢贵妃的近侍,和翠儿平起平坐。小宫女和小太监看到她,都会唤一声姐姐。陆鸢鸢点了点头,瞥向对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双鞋,月白软绸,缀着精致的绣纹,鞋尖的樱色流苏中托起一颗玉珠,并非统一制式的宫女鞋子。可惜就是鞋头沾了些泥巴,有点脏了。
陆鸢鸢好奇道:“这是……”
小宫女细声细气地说:“这是翠儿姐姐最喜欢的鞋,沾了下雨天的泥巴,她吩咐我替她弄干净。”
下雨天的泥巴?
陆鸢鸢蹙了下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怪。可在这时,谢贵妃寝房里传来了起床的动静,陆鸢鸢一顿,暂且收回思索,转身进去了。
.
大雨下了一夜,今
天的江面比任何时候都湿润,波涛晃荡,水雾迷蒙。
陆鸢鸢站在人群里,暗暗望了几次天空,心想这雍国的祭祀这么依赖火,等会儿要是又下雨了,祭祀还能进行吗?
结果让她说中了。祭祀进行到一半,暴雨如倾盆之水,从云后落下。祭祀的船开至江心,船上的大火被雨水无情浇灭,只余下黑烟冲向天际。
陆鸢鸢:“……”
岸上众人一阵哗然。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好兆头,大概就类似于祖宗拒收了子孙后代的贡品吧。
好在,历年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毕竟不能保证每一次祭祀都全程放晴,还是有后招弥补的,只要补办一场仪式就行,这场仪式需要谢贵妃和皇帝一起参加。故而上午的仪式结束后,谢贵妃还不能回她过夜的行宫里卸掉一身行头,舒舒服服地休息,只能待在洛水附近的一座府邸里,随时候命。
这座府邸是供给皇帝和大臣休息的,虽然没有那座行宫那么清幽,但环境也是不错的,府中还坐落着一个湖,岸边栽满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淡粉近似银白的花瓣四处飞舞,落在湖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鱼影重重。
陆鸢鸢前脚跟着谢贵妃回到府邸,后脚就有个面熟的宫人跑来找她,说三皇子殿下带了个人来,请她去湖心亭一叙。
陆鸢鸢认得这面庞清秀的小太监是张公公的徒弟,心里有了猜测。谢贵妃闻言,笑了笑,点头道:“你去吧,慢慢来,不必急。”
这里有黄莺坐镇,料想走了一个她也不成问题。陆鸢鸢便麻利地钻入小太监的伞下,请他带路。
湖心亭的四面已挂上厚厚的毛毡帷幕,用来挡风。
小太监来到亭前,停步,为她撩起帷幕。一股温暖的气流迎面扑来,只见亭内石凳铺了兽皮,烧着地暖,温暖如春。
亭子里不见越鸿,只站着一个小姑娘。她头梳双髻,身穿淡雅的湖绿衣袍,领口和袖子有绣花,是文绣女官的衣裳。
陆鸢鸢目光一定,就露出欣喜的笑容:“三娘!”
三娘闻声抬起头:“姐姐!”
她有些激动地上前,似乎想抱住陆鸢鸢,刚抬起手,又羞涩地一顿。可下一瞬,她就被陆鸢鸢展臂搂住,整个人陷进一个馨香而温暖的怀抱里,脸庞刷地烧了起来。
陆鸢鸢笑着抱起她,抱得双脚都离了地,搓了搓小姑娘单薄的后背。松开时,三娘连脖子根也是红彤彤的。
陆鸢鸢拉过她,坐在椅上,询问她的近况。这么短的时间,三娘似乎已经适应了王城的生活,长大了不少,说起自己每天在文绣房学习到的东西时,眼神晶亮,生气勃勃,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陆鸢鸢笑眯眯地听着,真心替她高兴。
不过,聊着聊着,陆鸢鸢突然察觉到,处在这么暖和的亭子里,三娘似乎还是怕冷,小腿瑟缩,鞋子轻轻打着地。
有些不对劲。陆鸢鸢微一拧眉,直接弯腰,探手摸向对方的鞋子,触手果然是冰冷潮湿的。
三娘的鞋子湿得都能拧出水了,里面的袜子多半也不能幸免。
也是,今天这暴雨如注的鬼天气,走在外面,弄湿鞋子也正常。
陆鸢鸢收手,抬起眼:“怎么鞋子湿了也不吭声?”
看到陆鸢鸢不在意她鞋上的泥,直接伸手来检查,三娘仿佛受宠若惊,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缩回腿:“没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干了。”
“这个天气,哪有这么容易干,湿鞋子捂着脚太冷了,走吧,我带你去换一双。”陆鸢鸢不由分说地揽住三娘的肩,带她起来。
陆鸢鸢倒是愿意把自己备用的鞋子给三娘,可惜,三娘的年纪、身高都和她有差距,穿她的鞋子也不合脚。好在这里宫女很多,最不缺的就是备用衣物。
存放衣物的库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安安静静的,萦绕着皂角的淡淡香气。陆鸢鸢爬到木梯上,在抽屉里一阵翻找,找到干净的鞋袜。三娘的双脚冻得都发白了,换上干爽的鞋袜,舒服多了,心里暖洋洋的。她伸直双腿,晃了晃,有些崇拜地望向木梯上的陆鸢鸢:“对了,姐姐,我听三皇子殿下说,你现在在谢贵妃娘娘身边当差。”
陆鸢鸢轻巧地跃下木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