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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珠_脆桃卡里【完结】(19)

  她不知道霍临到底想要怎样。

  失忆的,和不失忆的霍临,她全都搞不懂。

  小珠慢慢地走了一会儿,走出了饭庄的范围。

  大门外等着一些人,散漫地各自在抽烟打牌,似乎是白象的手下,小珠本能地往里望了望,果真看到了认识的人。

  她心跳在喉咙里鼓胀得很激烈,快步走到对方面前。

  “吴丹威!”

  矮胖的男人正踢着渔网,闻言转头,看到小珠的模样,不自觉露出了恭敬的表情,接着思索了许久,终于认出了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点雨滴砸到小珠眉心,接着更多的雨落下来了,轰隆的雷声从远到近,小珠不得不吼出声来:“玛温呢!玛温回来没有!”

  男人的目光在小珠的胸和臀部转了几圈,似乎终于理解了小珠在这里的身份,恶意地笑了:“她从哪里回来?她已经死了,小珠,你也长大了。”

  小珠听见轰的一声,分不清是雷响还是她脑袋里的响声。

  她用力推了丹威一把,矮圆的男人滚在地上,像火锅里弹出来的一粒肉丸,劈头盖脸地被浇着雨。她太愤怒了,愤怒来得很快,又急,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经酝酿得很深。

  她跪下来拔了头上的银簪,横在丹威的脖颈边,发泄地嘶吼:“胡说!”

  小珠的长发全散了,被雨浇湿黏在脸上,像血凝固的纹路,脸其余的部分被闪电照得青白。

  丹威不知联想到什么,可能有点害怕,居然没有立即反抗,颤了一下,说:“对不起,她真的死了,在船上,我只是让她吃了一点药,然后她……没救过来,死得太快了,两分钟就没气了!”

  小珠不信,让丹威拿出证明,丹威哪里拿得出来。

  死了一个那样的女人,就像风吹散了一把灰,没了也就没了。

  小珠痛苦得心脏绞紧,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嘶声喊叫着,高高举起右手,用所有的力气握紧银簪往下扎,丹威一边尖叫一边往旁边滚,小珠的银簪划破了他的口袋,折断在地面上。

  丹威回过神来暴怒,要一巴掌把小珠拍死,但是他口袋里的东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

  小珠慢慢地捡起那对耳环。

  是玛温的。

  丹威也看到了,长出一口气,刚才他还真以为这个女人要杀他。

  “原来在我口袋里,你想要这个,早说啊,别那么吓人。”

  丹威踩着皮鞋走了,小珠被雨淋得很沉重,根本没有力气拦他。

  小珠捧着耳环,跪坐在雨水里。

  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只是没有那个本事,玛温的耳环又救了她一次。

  雨水落得越来越密,大雨从天上倒下来,人只有深深地垂着脖子才能呼吸。

  雨季真的来了。

  不知道花了多久,小珠回到了屋檐底下。

  她像个水鬼,长发黏在胸前,衣裳像袋子裹在身上,鞋子靠手提着。

  踩着一个又一个水印,顺着光一直走,居然真的让她走回了原地。

  霍临身边的保镖见到她,仿佛起死回生,焦急地说霍先生在到处找她。

  这像是一件顶紧急的事,保镖一路把小珠送到霍临附近,不需要通知任何人。

  接近严密把守着的门口,保镖不再靠近,让小珠自己进去。

  小珠走到门边,听见霍临和江席言在吵架。

  江席言很生气:“你清醒一点!对一个缅甸女人那么上心,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霍临的声音冷得像雨:“你想说什么。”

  江席言在屋里转了几圈,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疯了,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偏偏在你受伤时和你待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谁派来的卧底。”

  霍临沉默好一会儿,说:“她不是。”

  “你怎么能确定!”江席言几近崩溃。

  霍临的声音又冷又轻。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岸边偷一条鱼,我住在她家,早已查过了她的真名和职业。席言,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妓.女。”

  江席言傻住了:“你再说一遍?”

  “她只是一个妓.女。”霍临听不出任何情绪,“而且她恰好和白秀瑾长得很像。秀瑾回国养伤,但是这里不能没有霍夫人。我需要她顶替霍夫人的位置。”

  小珠完全没有力气了,扶着廊柱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望着廊外下得迷蒙的大雨,虚弱地出神。

  缅甸人信佛,佛教讲究命运。

  如果这是命运,如果一切终要发生,为什么不能发生在霍临在路灯下等她回家之前。

  那样至少她会一直记得自己不重要。

  至少不会这样伤心。

  第17章

  08年,缅甸遭遇了一场巨大的热带风暴,小珠后来在电视上听说了它的名字,叫做“纳尔吉斯”,它杀死了很多很多人。

  那场灾难过后,小珠所在的福利院连一片瓦片都难以找到,她忘了自己是怎样从那场灾难里活下来,有印象的是,风暴过后,她跟着一群大孩子们在寮屋里居住,睡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白天房屋像张着嘴的蒸笼,把人的皮肉闷蒸出烂泥的味道,晚上是呼啦作响的破风箱,在睡梦里拉着恐怖的歌谣。

  那是一座座铁皮房子,受害者们的聚居地,没有水,没有电,小珠那时很小,每天拖着一个木桶去水潭里打水,供一整个寮屋的人使用。

  如果那间屋子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当天心情好,小珠可以被允许进屋,蹲在一个角落里休息,如果他心情不好,小珠就会被赶出去,关在门外,无论怎么拍门都不会开。

  炎热的季节,暴涨的雨水,小珠记得自己缩在屋外的木板下睡着了,苍蝇和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在她的脚背上,离她一臂远的地方是隔壁的大人养的猪,用很脏很丑的鼻子拱地上湿湿的泥。

  小珠因此讨厌了猪很久。

  在那里住了多久,小珠也已经忘了,只记得一个不那么炎热的下午,她撑着树干看远处的异乡人,跟着其他的大孩子们一起傻笑。

  其中的温芝穿着白白的裙子,也看到了她,在她身边停下,给了她一颗糖。

  后来温芝带走了她。

  她当时年纪太小了,还容易认错,晚上惊厥梦醒时,哭着抱住温芝叫妈妈,说想妈妈。

  温芝搂着她哈哈大笑,柔软的白色睡裙,柔软的胸部和腹部,柔软的胳膊,散发着人体温暖香气的头发,都包裹着她。温芝说她这个年纪,叫她妈妈有点勉强,不如叫姐姐。

  小珠就这样跟着温芝生活,很少叫她姐姐,只是用玛温叫她。

  这个尊称对小珠来说,可以代表姐姐,可以代表主人,可以代表妈妈。

  风灾的受害者们都很难找回自己的身份,尤其像小珠这样原本就是福利院的孩子,更难追根溯源,想要重新办身份证困难重重,更可怕的是需要花一大笔钱。

  那时温芝挣钱也非常艰难,只能放弃。所以小珠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名字,不过也顺利地长大了,除了不能去上学,不能乘坐一些交通工具,也没有出现什么别的问题。

  长大一点之后,小珠想帮着玛温赚钱。玛温带着她去背汽油桶,去垃圾场烧铜丝、捡医院的废弃针管卖钱,不过都不长久,但是无论如何,玛温始终不允许她靠近男人,也不允许出卖身体里的血。

  “恶魔进入了女体和血液,就再也不会离开了。”玛温告诉她。

  玛温第一次怀孕时,很神秘地笑着,告诉小珠,她希望生一个女孩。小珠当时的心像热季三天没洗的抹布一样皱起来,等玛温睡着了,她抱着枕头哭了一整晚,还以为不会被玛温发现。

  结果玛温第二天就把枕头和被套全洗了,一边洗一边取笑她,说猫尿猫鼻涕。

  小珠赧然,不敢再哭,可是玛温流产时比她哭得还要厉害。

  那时玛温紧紧地抱着她,眼泪过度地从玛温身体里透支出来。

  玛温沙哑地说,想生一个女孩,不要像小珠这样漂亮,但是要像小珠这样聪明,可以胆小,但是不要很乖,这样会受比较少的欺负。

  小珠的心又酸了起来,紧紧地贴着玛温的腹部,告诉她她还会有女儿的。

  玛温才终于停住了眼泪。

  后来玛温生了南达,小珠和她一起养育南达。

  玛温是个很舍不得花钱的人,为了一百缅币的水费可以跟楼下的阿婆大吵三天,可是给南达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婴儿车,尿片,奶粉,玩具,小小的房子里因为这个小小的婴儿堆满了物品。

  静谧的午后,玛温推着摇篮哼不知名的小调,逗弄笑得很甜的南达,轻声说,别人家孩子有的东西,南达都要有,这样南达就不会成为一个要跟别人伸手要东西的女孩,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需要出卖自己的女孩。

  小珠换了几份工作,赚的所有钱都交给玛温。玛温把她们的钱放到一起支配,其中绝大多数都花在了南达身上,一直到南达能够独立上学,被吴丹威的家庭接了回去,玛温给南达的钱也从未中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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