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平日里看着前呼后拥、风风火火,可到了聚会日,旁人都呼朋引伴,三五成群,这个跟那个都能攀上亲戚,她们彼此之间都有血脉的牵连,家族的呼应,而她身边却只有身份不同的随从,永远跟这些人隔着一层,就渐渐懒得去、不想去,免得叫旁人瞧出来她的形单影只。
现在来了个霍夫人,虽然安莲嘴上说的同乡之谊半真半假,但说的次数多了,假的也像是有了几分真的。
杜安莲像得了个新玩意,不肯放这个又好看又年轻的小同乡回去,拉着小珠去了元屋。
元屋的招牌上写着的是“ONE-house”,坐拥近万平方米占地面积,十七层楼高,杜安莲悄声问小珠有没有来过,小珠摇头,杜安莲就得意又神秘地笑起来。
“这是曼德勒最大的销金窟,只要你有钱,你就会迷上这儿。”
黄金,钻石,奢侈品,甚至跑车,游艇,只要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到,富豪们无处可挥霍的金钱,就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
杜安莲挽着小珠,把她像个新包包一样挟在腋下,带着她四处炫耀。杜安莲本身也是爱买的,这里几乎所有的门店她都轻车熟路,一逛起来简直如鱼得水,逍遥快活。
从前她常是独自来,已经每次都乐不思蜀,现在有了伴,更是莽足了劲头,十根手指上珠宝换了一套又一套,心血来潮又去把头发弄一弄,一整墙的香水也能几乎从头试到尾。
小珠第一次穿高跟走这么远的路,小腿很快酸涨起来,恨不得把双腿卸下来给扔得远远的。
偏偏又不能开口提想要休息,免得暴露了自己的生疏,实在已经苦不堪言。
小珠强撑着笑容,已然魂飞天外。
杜安莲又包了几套衣裙,见小珠闷声不语,奇怪地问她:“你什么也不想买?”
小珠心中敲起警铃,赶紧要陪着消费。
但这事儿是她不可弥补的弱项,再如何装相也实在难以摆出阔气的样。
一屋子没标价也没标签的衣服看得小珠眼珠子直晃,下意识往衣裳布料最短最少的区域指了指,期望能在划账时少显示几个数。
“要那件黑的。”
侍应小姐甜甜地应了,替她取下,捻着兰花指在顾客面前展示一番,妥帖地入袋。
小珠本来麻木,看见杜安莲在身旁掩着嘴笑得暧昧,才反应过来,那件似泳衣又满是蕾丝的、短至腿根的连体裙,似乎是件不能被外人瞧见的东西。
“……”小珠不想解释,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到了最后,杜安莲自己也走不动了。
但这也在她的计划内的,杜安莲在一间洗浴中心门前停下,慵懒地舒了舒手臂:“有点乏了,进去按按?”
门口立着穿白衬衫的门童,长了一张粉面,眉毛涂得很黑,一双眼睛不弯也媚,殷勤地上前接过杜安莲的手提袋,将她的手臂扶在怀里,从上至下地轻抚,动作熟稔又亲密。
小珠看得汗毛竖起,她实在接受不了有陌生人同自己这样……拨来撩去。
再一抬头看门帘里的海报,写着按摩,拍的却全是油光发亮的男性躯体,搔首弄姿地躺在画报里,小珠更是头皮发麻。
小珠一路上对这位杜安莲几乎有求必应,已是仁至义尽,现在杜安莲再来拉她,她抵死也不从了。
杜安莲也是累了,急着去放松歇息,偏这时候这个年纪轻轻的霍夫人突然长出一身牛劲,怎么也劝不动,只能气急地叱她,给她人参果也不会吃。
哪里是人参果,全都是蜡皮狗。
小珠装听不懂的样子,一再诚恳地承诺,会在外面等着她出来,才总算目送杜安莲腰肢款款地被一个衣襟大开的古铜色蜡皮狗接进去。
小珠欣赏不来蜡皮狗,但还是很守承诺,在店门口捡了张长椅坐下,当真哪里也没去,根本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杜安莲身边带着随行的人,黎娟就不方便再安排人跟着小珠,小珠现在独自坐在长椅上等待,一边捶腿一边给黎娟发消息报告情况。
她不知道杜安莲还要多久,收到黎娟的回复之后,就打开手机里的小游戏。
很简单的消除类小游戏,之前她都是玩双人模式,现在一个人玩,要从第一关开始闯关。
玩过了高难度关卡,再从头开始,难免觉得无聊,小珠划来划去,心情因为脚疼有些许低落。
这里不像普通的商场人来人往,除了门口还在坚持不懈对小珠暗送秋波的男侍应生,就只剩小珠一个人。
小珠尴尬地调整坐姿背对他,专心地玩游戏。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从她背后走来。
无需
回头,耳朵和敏锐的鼻子已告知她来人身份。
小珠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逐渐慢下来。
脊背不自觉挺得更直了些。她的坐姿、站姿和走路姿势都已经是被塑形教练调过了的,最严苛的教练也说她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但眼下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不够端正,会叫人看不起。同时又不受控制地垂着颈子,好像只要垂得够低,就能隐到看不见的空气里。
但显然没可能瞧不见她。
霍临冲着她来的,剪裁利落的长裤束着两条长腿,朝她迈着稳稳的大步,停在她面前时,小珠握着手机的动作已经完全僵滞了。
地板是字面意义的光可鉴人,倒映着霍临单手插袋的剪影。
小珠只好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霍明渊。”
他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陪过了那位缅甸富商,还要来接着陪富商的夫人,真是好辛苦。
小珠在心里说他坏话,但表情很淡定。
霍临站着,她坐着,高度差距越发悬殊了,霍临垂眼瞧着她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小珠老实地回答,是杜安莲叫她在这儿等。
“是么。”霍临嘴皮掀了掀,目光盯着小珠背后的侍应生,“我以为你喜欢这里的风景。”
小珠不懂他在说什么,回头看了眼门里,又看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什么时候能走啊?”
霍临在监控里看过,她在家里对着屏幕上网课时,也常常这样偷偷问黎娟,什么时候能下课。
黎娟通常不回答她,因为明明有课表。
她只是在撒娇,他们都知道。所以霍临也不回答。
霍临的表情动了动,让开半步。
接着矮下.身来,一边膝盖触碰在地板上,扶住了小珠撑着的那条腿。
霍临低垂着眼,把她的高跟鞋褪下,很大的手掌包住小珠的小腿,用掌心热热的温度揉。
千钧的酸重逐渐消散,小珠咬住唇角,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声。
小珠浑身发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要用力从霍临手中退出,却被轻松压制住,他单膝跪着,是居于下位服务的姿势,但抬起的眼眸却与蜷缩起来的小珠齐高,五指收拢,从按揉变成了钳制。
不要动。
他没出声,甚至没动嘴,但小珠仿佛听到他这么说。
第21章
霍临用眼神威吓小珠,面容冷峻情绪不明,但单膝点地。
浅灰色的西装包裹着他的肩线,修身的版型让他每一次动作时,手臂和胸部的肌肉变得很明显。
小珠睫毛抖动,她看到霍临袖边又别着一枚银针,雕成一簇小花的形状,与之前被她当掉过的那枚胸针是同一个图案。
这可能是他的家族徽章、身份象征,他带着这个徽章出去一定是进行正式而端庄的会面,小珠其实很清楚,只是故意在心里把他贬斥为陪客,以此实行小小的报复。
然而他现在用夹着这枚徽章袖扣的手揉捏小珠的小腿,带着薄茧的指腹有力地划过皮肉下的筋膜,一路滑到脚踝,手掌在她足心稍稍停留,又重新包绕到小腿后侧,蔓延而下,循环往复。
小珠把唇咬得更紧,齿下的唇肉泛白,想叫霍临放开,又不敢出声,怕声音发抖,听起来很没骨气。
只好把力气用在脚上挣扎,却只是在他手心里磨蹭了更多回,换他冷面不语地抬眸,眼底很深。
霍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很通人性地问她:“不要了?”
小珠赶紧连连用力点头。
霍临“哦”了声,放下她的左腿,让她赤脚踩在自己落下的膝头。
在小珠将要松口气的时候,又握住她的右脚,故技重施,褪下这一边的鞋袜。
小珠瞪直了眼睛,咬牙斥他:“别弄了!”
霍临听而不闻,继续刮磨揉捏,小珠打开了嗓子,就很难再完全忍住,呼吸之间带上颤抖的细细的声响,随着霍临的动作时轻时重。
霍临的手也变得缓慢,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时不时停顿,像是心不在焉地停下来休息。
香风拂来,洗浴中心的门帘掀起,杜安莲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嬉笑道:“啊唷……”
等到定睛看清人,杜安莲的眉毛一边翘得老高,一边怎么也抬不动,因为打过肉毒杆菌:“要西夸来!你、是不是、难道是——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