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笑笑,很懵懂的样子,问她们:“杜安莲没给你们唱过么?”
几个贵太太当即收了声。自然是没有,都是夫人太太的,又年纪相仿,自持身份,谁会给别人当歌女。可既然杜安莲没唱过,那她们又凭什么对小珠讲这样的话。冷汗霎时间就钻出来了。
小珠仍是微笑。
谁也没挑破,她们讪讪的,主动转开了话题,开始讨论养生,抗衰,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
小珠压着眉梢,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只玻璃杯。
她知道自己身后是霍临,这些人并不会真正地欺负她。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全看家世和背景,如果你在交锋上弱一些,就难免被人占点便宜。
小珠并不想被占便宜。
因为霍临都跟她说了,她做什么都可以。
从小珠这里讨不到趣,那几个富太太没话聊了,就围坐在一起推牌。
小珠对她们玩的东西不感兴趣,没有参与。
她本可以走开,但又觉得那几个富太太自知得罪了她之后的反应很有趣。
表面平静又掩饰着心虚,强装自在地大笑、大声扔牌,时不时瞄向她、接着拿手绢擦汗的动作,都很有意思。
所以小珠一直留下来看。
原来这就是当上位者的感觉。
可以发怒,可以表达不满,可以欣赏别人的畏惧。
小珠微微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液体,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听台上穿燕尾服的美声音乐家唱高音。
偶尔向牌桌上偷瞄她的人递去一个看起来很无害的微笑,一个人把四个人吓得心惊胆战。
小珠发现自己很坏。
没关系,至少她勇于承认。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房门被推开。
正打牌的几个人都停下来往门口望,表情像看到阎罗。
小珠耳朵动了动,也往后瞧。
霍临的模样其实一点也不凶,还绅士地向几位女士略略点头行礼,径直走到小珠身旁。
他进门就发现小珠和其他人分堆坐着。
霍临碰了碰她的耳垂,问她:“怎么不下去。”她手里的酒杯都空了一半。既然一个人坐着喝酒,为什么不找他。
“嗯?”小珠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干坏事,很无辜地眨了下眼睛,随意找了个借口,用酒杯敬了一下台上的男高音,“他唱得挺好听的。”
霍临也抬眼看向台上,目光有些沉。
“要回去了吗?”小珠仰着头倒在椅背上看他,她的眼睛在这个角度很圆,而且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霍临问她,“你想回去了?”
小珠本来应该说不想,因为宴会其实刚开始不久,但是她喝了半杯酒,酒精让任性的滋味变得更好了。
她点头:“嗯。”
霍临就伸出手臂,让她扶着自己起来。
小珠抓住他的手,从陷得很深的椅子里跳起来,没掌控好距离,在他胸膛上撞了一下。
至少知道是自己犯错,小珠没抱怨疼,只是揉着额头。
霍临把她整个揽进自己怀里,小珠几乎可以把他的胸膛当成床睡觉,那么宽。
霍临也没回头再和任何人交代,带着小珠出去,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霍临半搂着小珠上后座。
他把小珠放进去,自己再坐进来,单手解开领结,小珠发现他没有立刻关门,觉得他很不注意安全,爬到他腿上,把车门拉上,坐在他腿上发呆。
霍临的手还抓着领结,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小珠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脸。
霍临抓住她的手,告诉她:“小珠,你喝醉了。”
小珠的丝巾完全散开了,滑落在车座底下。
霍临按住按钮,把车里的挡板升起来,隔绝了前座的视线。
没有受到指令,司机不敢开动。
小珠听到他讲话,俯下.身,慢慢地凑近他,垂顺的长发瀑布一样蔓延在霍临的脸侧。
车窗外的灯光斑斓如霓虹,映在小珠的脸上,白皙的脖颈、和包裹着乳.房的轻纱上。
“哦。”小珠可以闻到他的呼吸,说,“你也喝酒了。”
“喝了。”霍临回答她,检查她有没有落下东西,发现她手里空空的,就问,“你的‘真爱之吻’呢。”
小珠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她搂住霍临的脖子,问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啊。”
霍临的胸
膛起伏了两下。
“去下面等。”霍临忽然出声,司机立刻打开车门,走远了十几米。
小珠发现司机离开,也没回头看。
她的额头靠在霍临的额头上,在黑发遮挡的暗光里看着他的眼睛。
“叫他走开干嘛。”小珠问,“霍临,你是不是也想亲我啊。”
霍临握着她腰的手变得很紧。
他呼吸有点急,没有回答,小珠在他额头上磨蹭,一身水色的衣裙在灯光下看时像水边神女,在夜色斑斓里就像海妖。
她移到他耳边,跟他讲悄悄话,偷偷地告诉他:“你可以亲。”
霍临尚存理智,在急促的呼吸间问她:“为什么。”
但小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她慢慢地靠近,避开了霍临的鼻尖,对准他的嘴唇闭上眼。
在碰到之前,霍临退了退。
小珠察觉到了,睁开眼,仿佛有点失落的样子。
车厢没那么宽大,霍临其实根本退不到哪里去。少顷,霍临用双手捧住小珠的脸,她的脸颊在他的掌心里,更加小小的。
他轻轻地在她眉心、眼皮、脸颊、鼻尖和下巴上都印上了吻,像怕把她亲坏了。
接着又往后退了退,看着小珠的眼睛。
小珠望着他,眼珠很圆很安静。
于是霍临又靠近,吻了她的嘴唇。
第26章
酒精其实不会让小珠失去理智,但会让她的欲.望膨胀,超过理智。
她想象中自己会僵硬不适,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对霍临没有一点排斥。
她不知道接吻应该是什么体验,不过霍临的嘴唇很热,和他接吻的感觉很好。他指腹在脸颊和脖颈上摩挲的力度也同样温柔,让人忍不住地想流眼泪。
霍临离开了她的嘴唇,问她为什么哭,小珠没有立刻回答,他就吻掉那些泪水,又用手心把她的脸擦干。
小珠说没有哭,只是困了,然后趴在了霍临的胸膛里,双手蜷缩起来。
霍临于是抱紧她,按下车窗,招招手让司机上车,开回了公馆。
第二天小珠才刚睡醒,就听见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笃笃的声音,不重,睡梦中听不见,所以不是很像催促。
小珠走下床,揉着眼睛拉开门,并不意外地看到霍临站在外面。
霍临已经完成晨练,冲了个澡,浑身清爽地立在门口,小珠能闻到早晨的茉莉、沐浴泡泡,和他的气息。
霍临把门敲开,但是只站着不说话。
唇瓣动了几回,始终没出声。
还是小珠先对他说:“早安。”
“早安。”他立刻就回答。
然后从只开了一小半的门口硬挤了进来。
他这样子完全谈不上风度,像趁着清晨寂静时与人幽会的地下情人。
“睡得怎么样?”他进来之后背对着小珠,一面习惯性地用目光逡巡领地,一面问,“要不要叫醒酒汤。”
小珠看着他的背影,没什么表情,像清晨从窗沿飘进来的一片雾。
她所有决定都是清醒时做下的,喝酒只是助胆。
等她的回答等了十秒,已是霍临的极限。
在他回头之前,小珠已经在眼角眉梢抹上浅淡困懒的神色,走过去攀住他的肩膀,脸靠在他背上,声音绵绵的:“不要。我好困。”
霍临脊背绷紧了一瞬,接着肌肉迅速舒张了两下。
他转过身环住小珠,抱得很紧,早晨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光线昏昏,但他的双眼在其中亮得惊人。
霍临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低下头要亲吻,小珠躲了躲,霍临的动作就停住了。
“我还没刷牙。”小珠捂着嘴巴。
霍临又放松下来,隔着小珠捂嘴的手亲吻她,他的嘴唇很热,在小珠的手背上流连许久,几乎要把她的手也亲热了。
小珠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霍临的运动手环震了震,他低头看了一眼。
“我得走了。”霍临把小珠放开,脸上有一点笑意,“大概要到晚上九点才能结束。”
小珠说好。
霍临让她去再多睡会儿,自己往房间外面走。
要走到门口时,霍临又回头,看着小珠,忍不住似的问:“你为什么……”
他自己把后半句吞了。
小珠还没有任何回应,他又说:“没什么,你睡吧。”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安静下来,霍临的气味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