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枝沉默地站在谢明希的身边,夜晚的风吹得她身上一阵凉意。
“哥哥怎么回事,莫非是同那柳二哥哥喝酒喝上头了?还在里头?”谢明希疑惑道。
虽然她家兄长的酒量一般,可她也从未见过哥哥在外面醉过呀,更何况以他的身份,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给他灌酒。
难不成真是被柳二拉着喝酒去了?
一旁的宋蕴枝却陷入沉思,她有种直觉,谢谌现在估计是不想见到她的,所以不想与她一道回去。
这个猜想才生出,就见流风从大门走出来,见到立在不远处的二人,忙走了上前,对着宋蕴枝恭敬地说道:“少夫人,少爷说还有些事要与柳二公子商议,让您和二姑娘先回去。”
果真是如此吗,宋蕴枝思索了一下,很快又浅笑着对流风道:“我知道了,那你替我告诉郎君,路上黑灯瞎火的,回去的时候该仔细着。”
“少夫人放心,小的会提醒少爷。”
语毕就见宋蕴
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落,流风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继续看。
其实他不敢说,少爷和柳二之间根本没什么事要商议,更没有和对方喝酒,只是一个人坐在席间出神。
白天席间少爷离开一段时间,等再次回到的时候,他能隐约感觉到少爷情绪不佳,或许是少爷离开的时候是去见了少夫人。
之后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少爷不愿意于少夫人一道儿回去?
少夫人这般体贴,少爷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在心里感叹。
目送流风返回柳家,宋蕴枝面上强装出一丝笑:“二妹妹,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谢明希原是想安慰她的,可一想到他们二人为何成婚,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回去后,宋蕴枝回味白天谢谌的话,他问她做了什么,当时她不愿意回答,用救人的借口岔开了话题,原以为他会揪着不放,谁知道后面王奚月说出落水真相,他竟是没有选择当场质问她。
她坐在房中良久,竟是没有猜透他的想法。
可她也清楚,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因心中藏着事情,她在床上翻来覆睡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月上中天,她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正昏昏欲睡之时,外头突然传来施嬷嬷的声音:“姑爷这是喝醉了?”
施嬷嬷看着被流风扶着回来的谢谌,还有些意外,原本今日夫人和姑爷是一同出门的,她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夫人一个人。
而且她明显能感觉到夫人的情绪不对,她问了几句话,面上也一副懒得与她说话的样子,于是她找了夏竹悄悄询问,却也没从夏竹的口中问到什么,最后只得作罢。
还以为是姑爷和夫人之间生了什么矛盾,又要和之前一样不回汀兰院了,眼下看见流风扶着人从院门进来,她自然是在门口笑着迎了上去。
说话的声音还故意放大了许多,想让夫人知道姑爷回来了,好准备着。
“姑爷,夫人才刚睡下,热水已经备着,夜里冷,姑爷快些进屋吧!”施嬷嬷走到另一边,想要伸手去扶谢谌。
谢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本就醉得不深,挥开施嬷嬷伸过来的手,自己走进了屋中。
从他沉稳地步伐来看,大约是只是醉了一点。
宋蕴枝早已听见了脚步声,她方才因为听见施嬷嬷地话而坐了起来,眼下知道谢谌从外间进来的声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她忙放下了挑起的账子,又重新躺了下去,重新将被子盖好。
那脚步声路过内室的时候没有停留,很快进了净室,没一会儿,从里头传来隐约的水声。
她闭上眼睛,莫名松了口气,心里那点紧张也随之消散。
白天的事情,她还没想好要如何与谢谌解释,她大可解释王奚月对她不安好心,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她知道,这世间所谓的正人君子,多是喜欢以德报怨,而不是像她这样反手把人给推下去。
可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她就是要让想欺负她的人知道,她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王奚月不安好心,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这般想着,她心中更是有了底气,谢谌届时问起,她就说慌乱之中,自己不小心推了她,她不是故意的。
毕竟她与王奚月无冤无仇,对待王奚月,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只是等谢谌沐浴完出来,直到他在她身边安静地躺下,也没有想象中如白天那样生气,要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质问她。
他不问,倒是让宋蕴枝有些没底,她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早些说清楚,否则在谢谌心底一直放着,就会一直猜忌她。
想清楚这些之后,宋蕴枝翻了个身,借着外头传进来的一点亮光,只能看见谢谌平躺后的侧脸,她在心里打了一边草稿,才小声唤他:“郎君,你睡着了吗?”
许是用气音说的话,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落在谢谌的耳中,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心上软软地挠了一下。
谢谌双唇抿了抿,还以为她早已睡着,如今听见她说话,就知道她大约是一直都没睡。
难不成是一直在等他回来?
想起白天自己在柳家莲花池不远处看见的那一幕,他心里那点心软顿时消失不见。
小妻子那张素来乖巧天真的脸上,在将人推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推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淡漠的神色,看上去极为陌生,不是他熟悉的妻子。
与现在躺在身侧,用绵软的声音唤他郎君的小姑娘,是两个人。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白天是真实的她,还是现在她才是真实的她,甚至生出白天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他的错觉。
久久得不到谢谌的回应,宋蕴枝并没有气馁,她继续轻声道:“郎君,白天的事情,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还有一点因为他不理她而生出的委屈。
谢谌眉心微皱,正好,白天那种场合之下没机会听她解释,现在也不失为是一个好的机会。
他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半晌,就在宋蕴枝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听她说话时,身边的男人终于动了,只见他翻了个身,与她相对。
“解释什么?”嗓音清冷微哑。
昏暗的床榻间,她眯了眯眼,实在是瞧不清他的脸上的神色,于是动了动嘴唇,最后才缓缓道:“王二姑娘与四妹妹是闺中密友,从前在宋家时,四妹妹便不喜欢我,自然连带着与她相交甚好的王二姑娘也不喜欢我,每每见面都要刺我几句,说的话也不是很好听。”
她先是将二人的关系说明了,见谢谌没有接话,她继续往下说,“白天我身上的衣裳,在柳家的丫鬟倒茶时不慎淋湿,那丫鬟带着我去客房弄干净衣裳,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她,她特意将我拦下。”
谢谌听到这里,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却没有开口打断。
“她说有件与我家人有关的事情要与我说,我信了她,她便带着我去了莲花池边,谁知道她是故意把我骗到那里去的,还想要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推我进池子里,我与她争执之间,她自己不小心掉了进去,郎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白天我不敢承认,是怕郎君对我失望,更害怕她把这件事闹大,我怕丢了郎君的脸,对不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含了无限的委屈和害怕。
然而这一回,谢谌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心软,他拿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那张模糊轮廓的脸,他甚至开始想象她虽然嘴上难过地道歉,可是脸色仍旧是平静的。
他喉头上下滚了滚,最终冷静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蕴枝假装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不信任,她焦急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为何无缘无故要推她,郎君是不信我吗?”
最后她的质问中带了哭腔,仿佛因为枕边人不信任自己而伤心。
她果真如谢谌猜测的一样,即便带了哭腔,可是脸上的神色却面无表情的。
“我知道了,睡吧。”话刚说完,他便转了个身,背对着宋蕴枝。
谢谌看不见她神情,只得作罢,虽然没有全然信她的话,可大约也能知道,王奚月的目的不纯,所以掉下水中,应是自食恶果。
至于是不是意外,他也不想继续追究,
而他这位妻子,他大概不能再用先前的目光去看待她了,她在他跟前确实是乖巧单纯,可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或许并不是真的这般人畜无害。
看着他的后背,宋蕴枝的心沉了下去,若是换做之前,谢谌听了她这些话,即便他这个人待
人冷淡,可她知道,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却多了几分的耐心与包容。
而现下她这般委屈无措,他竟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